她十多年生平旧事不说,还说待会儿要先去大理寺见官,她真的好害怕。
马车行在黑漆漆的长街上,两侧鳞次栉比的画楼坊肆皆已打烊,疾风骤雪中,只有车檐下的风灯投下一片暖光。
行至广兴坊东侧之时,一道破风声响,只听“叮”的一声,檐下风灯应声坠地,四周陷入黑暗,长恭吓得立刻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。
车厢内怀夕猝然直身,“姑娘,有人”
车厢之外,长恭朝着东北方向喊道:“什么人?!这是薛中丞府上车架,巡防营也就在附近,你们好大的胆子”
长恭喝问声大,人却在发抖,他心知这是遇上了贼寇,想着自己并不会武,只攥着缰绳和马鞭不知如何是好。
姜离掀帘朝外看,只见不远处的暗巷里,一道清瘦的人影正隐在黑暗中,隔着四五丈远,来人阴冷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。
此情此景,姜离应害怕,但她盯着暗巷片刻,忽然轻笑道:“这才第二日便等不及了,既然来了,何必躲躲藏藏”
她顿了顿,“现身吧,崔赟。”
第045章 断手
风雪急骤, 从暗巷中走出之人黑袍黑发,面覆黑巾,黑巾之上,一双眼角内勾的眸子阴沉冷厉, 他目光落在姜离面上, 又往她身后看去, 发觉车厢之内不止二人后,他眉头轻皱起,似乎觉得多了个人有些麻烦。
眼看他手落在腰间刀柄上, 长恭紧张地吞咽了一下,又鼓起勇气喝问:“你是崔赟崔公子?你知不知我们大小姐是谁?这是在长安天子脚下,你这是要做什么,你、你有话好好说”
长恭的声音被风声吞没, 显得中气不足,他目光四扫,不知该如何求救, 又看了一眼打着响鼻的马儿, 不知现在驾车逃命来不来得及。
忽然, 身后帘络掀起, 竟是怀夕猫身出了车室。
长恭回头看她一眼, 苦着脸道:“怀夕姑娘出来做什么, 这人真是崔公子?他这是要做什么,咱们如何是好啊?”
怀夕身量只至长恭肩头, 人也纤瘦,她扫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风灯, 语气沉重道,“你这傻子, 看不出来吗?他显然是来杀咱们的。”
长恭“啊”地一惊,最后一点儿侥幸也散去,“可为为为、为何啊?”
“为为为,为何啊”怀夕眨着杏眼学长恭结巴,无奈道:“自然是因为他做贼心虚,而我们姑娘聪明绝顶,逼得狗急跳墙了呗”
长恭骇出一身冷汗,脑子也嗡嗡,虽不明白怀夕说话怎还这么利落,可如今大敌当前,若真将性命交代在此,临死之前多说说话也是好的,“狗、狗急……不是,姑娘,小人拦个泼皮无赖还成,这崔公子是御林军中人,小人打不过啊,不若小人留在此拖延,你驾车带大小姐逃命,到了前头道德坊,便离巡防营武侯铺不远了”
长恭说的眼眶都红了,怀夕动容道:“你真是个好的,不愧姑娘一早就看中你,但如今这般境况,咱们逃命也来不及啊。”
长恭真要哭了,“那怎么办哇?”
天光昏暗,二人即便离的极近,长恭也只能看她个五官轮廓,又听她吸了吸鼻子,哀声道:“怎么办?咱拼死护主呗,若真不幸丧命,明年此时,姑娘会为我们烧纸的……”
“啊?!”长恭鞭子差点掉地上。
崔赟出来半天,却只听两个下人叽叽喳喳,就在他耐心快要用尽之时,二人终于安静了下来,他盯着车窗处的倩影,指节在刀柄处轻轻一推,沉声道:“他们本来不用死,但事到如今,便怪不得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