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旁人多半也就算了,但姜离不甘心,她找彼时的杂工借来了麻绳,在一个阴天午后,自己偷偷溜去了石刻崖。

彼时的她虽无武艺在身,气力却不弱,再加上她身形灵巧,起初顺着麻绳下山崖十分顺利,然而她没想到,那山崖表面的石刻经百年风雨,早已风化朽垮,她刚下至一半,脚下岩壁便不堪受力轰然塌落,没了着力点的她也跟着摔了下去。

坠崖的瞬间,姜离只以为自己要葬身山坳,却未想到丈余之下有片满是蒿草的窄台,因她紧贴山壁而落,被石台接了住。

她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,然而望着头顶晃晃悠悠的麻绳末端,她一时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更惨的是彼时天上乌云密布,豆大的雨点砸下,顷刻便湿了衣裳。

就在躲雨时,她发现了岩壁上杂树掩映的石洞。

她躲进石洞之中,方才知洞中另有天地,似有江湖中人在此闭关修行过,躲雨有的躲,可今日并无武课,若无书院中人经过山崖上方的小路,她便是喊破喉咙都无人相救,想着可能要孤身一人在此过夜,姜离简直悲从中来。

就在她后悔接下为裴晏治伤的差事时,裴晏也不知怎么发现了她偷溜出来之事,又一路搜摸到了石洞之外……

忆起那日狼狈,姜离撇嘴道:“那地方下去不易,但那石洞中易积水,又有杂草遍生,确有孳生蚊虫的可能,可那山崖危险,什么人会跑去哪里?”

言下之意,是觉此行多半要无功而返。

裴晏道:“的确不易去,但若是有些身手的人知道那里,要下去也不难。且除了那里,我也想不到还有何处易生毒虫。”

微微一顿,他又问道:“你当年便不怕危险?”

林中风声呼啸,竹影摇乱,二人脚踩枯枝败叶,更时不时发出些突兀的声响,姜离面上镇定,心底却有些发毛,她不禁与裴晏靠得略近,走动间,二人衣袖都发出摩挲的轻响,而裴晏这猝然一问,更令她心腔一跳。

她瞥裴晏一眼,道:“当年年少无知,若知道会掉下去,那我势必是不会去的。”

话音落定,她加快步伐行在前,裴晏打着火折子,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脊背上。

这条林间小道由青石板铺就,沿着山势缓缓而上,本是通往青云崖,但那石刻崖壁却需走至一半改道东南,顺着一条荒草枯叶交错的小路往前行百多步,方至石刻崖边。

夜里的石刻崖风声呼啸,漆黑一片,多年前种下的荆棘丛更是繁茂交错,寸余长的猩红尖刺张牙舞爪,直看得人心底发憷。

时隔多年,姜离已记不清崖下石台在何方位,走动探看之间,裴晏手递了过来,姜离一愣,看看他,再看看他指节分明的大手,一时有些懵然。

“手给我,我知道在何处。”

姜离轻功不弱,如今已不怕断崖之险,可那石台只有半丈宽,这般夜里也不能确保万全,她定了定神,一本正经地将手放在了裴晏掌心。

裴晏收紧指节,将她手重握住,又听他气息微动,足尖点地,下一刻便带她飞掠而起,夜风吹得姜离半眯起眼睫,但余光滑过裴晏肩头时,也不知怎么,心底莫名滑过几分熟悉之感,可还未等她辨别这熟悉来自何处,她已随裴晏缓缓落在了崖壁石台之上。

石台之上风声更响,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忽地灭去,四周陷入黑暗,又因一面临空,迫得姜离心弦紧绷,她下意识反握回去,借着裴晏之力往崖壁退了两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