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父之仇不共戴天,再加景德帝对沈渡也颇为恼恨,姚璋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,若沈渡不在长安城也就罢了,偏偏他真在。

沈渡又比划起来,姜离看清楚了,眼珠儿一转道:“我知道小师父不愿我插手沈家之事,我明白的,小师父大可放心,我尚且自顾不暇呢。”

沈渡点点头,又催她归家,姜离今夜出来,本也是要看看拱卫司到底有何动静,如今连沈渡本人都见着了,悬着的心落地,自然听他的话。

临走之际,姜离又道:“已经半年多未见小师父了,我心中十分挂念,如今薛府守卫松懈,小师父若有事大可来薛府寻我,小师父保重。”

她黑巾上的眸子星亮,满含关切,沈渡目光也温和起来,喉间发出一声低哑气声,挥手令她先走。

姜离应好,纵身潜入夜色之中。

回到薛府已是四更天,怀夕小脸皱作一团迎上来,“姑娘又出去了!这若是让……让阁主知道,奴婢如何交代?”

怀夕将“阁主”二字压的极低,然而姜离下一刻道:“我见到小师父了。”

怀夕惊道:“阁主来长安了?”

姜离点头,一边褪下夜行衣换上便服,“是为了秦图南而来,秦图南是当年沈氏案的最后一个知情者,他六年前或许想杀他,但这几年下来,他已没了往日杀意,不过可惜,这时候秦图南却偏偏死了。”

怀夕便问:“那阁主可有吩咐?”

姜离叹了口气,“他自然不许我们多管此事的。”

怀夕想到沈渡,眼底生出几分崇敬,“奴婢猜到了,阁主收留了那般多人,从来都是来去随心,从不挟恩图报,沈家的事也不让门中人帮忙,从前也就罢了,如今姑娘还有自己的事要筹谋,阁主必定不让姑娘操心。”

姜离坐在榻边沉思起来。

当初她在登仙极乐楼出事,生死一刻时,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等她再度醒来,却已经是三月中,她足足昏睡了一个多月才堪堪保住性命,那时候,她才得知救她的,竟然就是虞梓桐心心念念的沧浪阁主沈涉川。

那日的他便似今夜这般黑袍黑面,而她重伤未愈,全身上下没有几块好皮肉,摧心的痛楚让她时昏时醒,整整半年,她清醒的时辰加起来不到十日,但每一次半昏半醒之间,她都知道有道身影在她榻侧,那身影守在那里,一日一日的等待,直到景德三十五年二月,卧榻近一年的她终于与常人无异。

她脸颊与肩背伤的最重,他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医术高明的老大夫,用了一味西夷药蛊,蛊虫噬尽烧伤留下的腐肉后,老大夫又为她重塑面上肌理,当疤痕全部褪去后,她便换了一副容颜,只在极少的角度,能窥见她从前的骨相。

容貌大变,她并不遗憾,因她从未想过在沧浪阁苟且偷安。

沈渡知道前因后果,他理解她的决心,没有阻拦她,但彼时的她除了一手医术尚可,可谓身无一物,便是回了长安,又如何摸得着旧事?于是第二年伤势痊愈后,她开始在江湖行医,沈渡更是亲身授她轻功之技,后来,她因救了烈刀门门主扬名。

之后的三年里,她在江湖行走,沈渡也常闭关修炼,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,可沈渡是第二个虞清苓,哪怕不叫一声“小师父”,这救命之恩也当以性命相报。

姜离沉声道:“小师父的身份不便在长安行走,秦图南的死因我们得查。”

怀夕毫无头绪,“可如何查呢?”

姜离回忆着昨夜所闻,“裴晏已经发现秦图南的案发现场多有疑点,只是不知今日查到了何种地步”

她幽幽道:“如果能去一次案发现场就好了。”

翌日清晨,巳时过半,光德坊秦府后门打开,一个着鸦青素缎袄裙的中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