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推开门,是几具被铁链拴着的、赤裸的孩童尸体,身上的痕迹已经干涸,发霉,霉菌滋生,蔓延他们的身体,把他们吞噬。

有男有女,最小的不过十岁,最大不超过十五岁。

罪犯潜逃的时候,没有解开他们脖子上的锁链。

他们是活生生被饿死的。

王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本罪犯落下的嫖金记录簿,他把那本本子藏起来,没有交给局里。

陈小奇静静地听王铎的声音,那些字落进他耳朵里,好像变得模糊。

王铎的声音是低沉地,像一首古老的童谣。

“好好的……小奇,你要好好的……”

“会好的,会好的……”

王铎说。

陈小奇很困,他模糊地仿佛记起很小、很小的时候,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。

那时候父亲总会隔着肚皮,用温暖的手掌抚摸他,用低沉地,分辨不清的字音,唱起一首古老的童谣。

雨季似乎结束了。

太阳一升起来了,楼上的情侣还相拥而眠,楼下的孩子正陷入甜梦。

明亮的警笛划破潮湿空气。

陈小奇睁着眼,王铎闭着眼。

所以陈小奇替他看到天花板上正朝中心蔓延的霉菌。

救护车带走了王铎,警车带走了陈小奇。

警局与医院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,陈小奇为了看着王铎的救护车,只好不断地回头望,一直到他们都变成一个小点,再也不见。

警局里,陈小奇配合警察回答了很久的问题,不过他更关心王铎,焦急地追问:“他会怎么样?”

警官在提到王铎时,变得沉默。

他们在调取主犯确认名单后,立刻就锁定了一个人王铎。

谁都想不到,也不愿看到昔日同僚竟犯下如此凶残的罪行,也追悔未能在案件发生前,多与总是沉默的王铎谈心。

“会好的。”

警官在放陈小奇离开警亭前拍了下他的肩。

陈小奇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“会好的……”

警官再次说。

陈小奇浑浑噩噩,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。

他站在那栋居民楼下,地面还是潮湿的,但已经快要干了。

陈小奇望了眼天际沉落的太阳,天是血红色的。

他沉默地走着,脚也伤着,扶着墙壁踏上楼梯。

一脚深,一脚浅。

陈小奇走到一楼,想到某个雨天,他撑伞送王铎回家。

陈小奇走到二楼,王铎每次都会在这里稍歇片刻,继续下楼。

陈小奇走到三楼,他看着空荡的台阶,垂眸回身,看着身后空荡的平面,想到初见时的易拉罐,想到躺在楼梯上的王铎。

陈小奇走到四楼,楼梯一角干涸了一些深色的痕迹,像是未能清理掉的血迹。

陈小奇走到五楼。

凌晨发生的所有痕迹都已经没有了,一切错乱仿佛都恢复了秩序。

陈小奇站在通向两扇门的中点,他迈步,走向左边。

站在王铎家门外,抬手,轻轻叩响王铎家的门。

太阳完全落山了。

太阳一落下去,楼上的情侣就开始吵架,楼下的小孩哭着弹琴,吵个不停。

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,世界还活着。

没有死。

天黑了。

头顶的感应灯闪烁两下,彻底熄灭。

漫长的黑暗过后。

“轰!”

观众席爆发出响彻天际的掌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