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夏日的暴雨席卷,就连淮河都被硬生生抬高两寸。

朱蕙兰担忧地看了眼阴沉沉的天,小声道:“若是阿野在家就好了,还能让他带你去溪沟摸鱼虾,好玩得很。”

正在吃早饭的宋离附和:“等他回来再去也不迟。”

朱蕙兰把晒干的辣椒倒进石捣里,研磨成细细的粉末,扑鼻的辣椒味直往鼻腔里面窜。

她虚掩住口鼻道:“哎哟这辣椒呛鼻,阿离你赶紧回房间。”

“大伯娘,嫂子!我给你们送点窝窝头,刚出锅的,新鲜着。”

马燕穿着蓑衣,豆大的斗笠几乎遮住她的脸,看不清表情,态度倒是热情。

俗话说,伸手不打笑脸人。

朱蕙兰扯出个笑容,敷衍道:“顾槐他媳妇,可真是麻烦你了……”

“麻烦?顾槐都能带着大哥去煤窑,我帮忙送两个窝窝头咋的了?咱们都是一家人嘛。”

她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,余光悄悄落在宋离身上。

后者挑了挑眉,嗤笑出声:“说起来你这窝窝头送得差了点时日,若是昨天,指不定还能捎去小岗山,不知道顾野在吃饺子的时候,顾槐是什么心情,有没有后悔自己娶了个懒媳妇?”

就榕树村到大洞村的距离,马燕一次都没去过。

也不怪宋离打她的脸。

“你……”马燕气闷地摘下斗笠,和宋离怒目相视。

刚想闹起来时。

大门‘砰’的一声就被人撞开,浑身脏污甚至裹着泥浆的少年连滚带爬的靠近,颤抖着嘴皮子问:“这是不是顾家?顾队长家?!”

朱蕙兰一把推开马燕,紧张道:“是,咋的了?”

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他黑黝的双手遮住脸哭泣,宋离从对方的衣裳猜出了一二,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襟。

“煤窑……新挖的煤窑塌了!失踪三人,负责安全的组长非说新挖的窑洞下没人,不愿意施救。

不准大家往外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,当年我爸就是这样没了的,错过最佳的救援时间,一条人命几十块就能打发。”

少年唇角笑意带着苦涩,眼泪唰唰地掉。

朱蕙兰如遭雷击,整个人几乎倒下去,她艰难开口:“你的意思是我儿子在新窑洞?”

大雨冲刷掉少年脸上的泥泞,露出他清秀孱弱的脸庞,他点了点头:“我们五个人都在新窑洞,只有最外侧的跑出来,至于我,是野哥先让我出来的……”

他的话越说越小声,宋离同样心乱如麻,她抓住朱蕙兰的手臂,嗓音沉稳道:“妈!你立马去村委会找爸,让他在村里召集壮劳力去煤窑讨个说法!这件事不能含糊,顾野还在等着我们。”

朱蕙兰早已经红了眼眶,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宋离的肚子。

矿难几乎是九死一生,她不敢想。

“阿离,你别怕!有妈在,凡事都有妈在……”

朱蕙兰嘴上安慰着宋离,在跨出屋檐口的时候双膝一软,人直接摔进水里,她咬牙哆嗦着站起来,扭头冲宋离笑道:“妈没事,真的没事……”

她故作正常的语气和颤抖的嗓音让宋离的心都仿佛揪成一团。

可她还好好的站在这儿,顾野肯定没事,否则宋离早就被天道给抹杀。

旁边站着的马燕收敛了嘴角笑意,她瞅了眼庄良,顺口问道:“同志,那我家顾槐呢?他没事吧?”

“我们那一组五人,顾槐是最下面的那个。”

“什么?”

马燕摸了摸鬓角的湿发,心跳得像擂鼓般,她瞪大眼道:“你刚才说的是顾槐?!顾槐死了?”

这话让人没法回答,宋离不悦道:“你能闭嘴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