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(1 / 2)

只有那个男人不一样。

阿德利安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。据说他的父亲是谨慎的人,为什么会出车祸……也许是他的出生,让那一天的父亲心神不宁。他的母亲过度悲痛,加上产后抑郁,很快也离开了他。

没人觉得阿德利安能活下去。他父母的遗产根本不够支付高昂的医疗费。

就是这个时候,那个男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。

他接手了一切花销,无微不至地照顾阿德利安,一边砸下重金为他治疗,一边想方设法哄他开心。

男人自称是他母亲的朋友。

阿德利安小时候信了,长大之后不信了。

能够这么细致地照顾他,那肯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。可实际上,男人连他母亲的生日都不记得,提及他母亲名字的时候,语气里藏着陌生。

但是这些根本不重要。阿德利安一无所有,没有任何值得那样一个年轻俊美,温暖如太阳的男人费劲心力地讨好。

那个男人竭尽全力地关爱他,却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。每次短暂的对视里,阿德利安都能感到一些被压下去的热烈情感,炽热得仿佛能让人燃烧,却又美得让他目不转睛。

他教阿德利安认字,给他念故事,放动画片、电视剧和电影,精心筛选能让阿德利安快乐的娱乐方式。他抚摸他的发丝,小心地用温热的毛巾为他擦拭萎缩残缺的肢体,眉眼里从未出现过怜悯……只有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痛惜。

明明饱受摧残的是阿德利安,他却像是遭受了百倍的痛楚一样。也许光是看到那具苍白的人彘躺在病床上,都是一种折磨。

阿德利安唯独不愿意他露出强颜欢笑的神情来取悦自己。

所以他努力地,藏起自己所有的不安和恐惧,藏起自己对未来的茫然和无望,用自己仅有的头颅,学习最乖巧可爱的笑容,把绝望留给自己,把所有雀跃都奉献给他。

阿德利安想要他,偏执地想要他。却因为身体的缺陷不敢打扰他。

少年一边窃喜着心上人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照顾和对别人的不假辞色,一边深深唾弃这样卑劣的自己。

如果他有一具完整的、健康的身体,那么他一定会让那个人离不开他。

现在阿德利安的愿望实现了。

他有了手,有了腿,有了脚,他能散步,能奔跑,能游泳,能弹琴,能画画了……

可那个人不在了。

阿德利安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,甚至……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想他。

毕竟,阿德利安是死亡后才来到了这里。

如果那个人也和他一样成为了虫族……那是不是、是不是……是不是,也和他一样,经历了同样的死亡?

阿德利安仅仅是设想一下,他所经历过的濒死和绝望降临在了那个人身上, 他就无法原谅这个奢求着重逢的自己。

‘你不可以这么自私。’他对自己说,‘你不可以……不可以因为你自己,就企盼他人的不幸。’

他知道啊,知道他能重获新生已经是奇迹,再不能去索求更多。他知道他更应该企盼那个人在他曾经的世界里安居乐业……

但是。

阿德利安安分地呆在房间里,似乎这样就能带着这具身体回到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一样。

小雄虫拉紧被子,蜷成一团,面朝着门,躺了好久好久。

阿德利安蒙住脑袋,嘴埋在枕头里,只留一双眼睛,呆呆地望着门。

“……但是我,”他低低地,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、宛如呼吸般微弱的音量,轻声说:

“……我好想你啊。”

在没有他的世界,那个人能过得好吗?

阿德利安沉默了良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