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在酒店的顶层,俯瞰城市夜景。
脚下车水马龙,霓虹灯和车流如细长的鱼群,在阿德利安的眼底游走。
“……喜欢。”阿德利安说,“恬静,祥和,平凡……”
他上前一步,掌心贴上落地窗,仿佛要触摸触手可及的万家灯火。
但他只摸到了玻璃。
人类社会就在他脚下,而他的手掌只能紧贴着窗。
光滑如镜的玻璃倒映出他的眉眼,和仍然站在他身后的阿谢尔。
阿德利安回过头,声音低低的,“这里还有你。”
记得一切的你。
这里有他们的所有过往。十八年的不离不弃,在这里是共同的羁绊,而不是只有阿德利安铭记的回忆。
男人温柔地注视着他,伸出双臂,想拥住他的身躯。
少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拥抱自己。
这也是阿德利安熟悉的怀抱,在那段灰暗、不堪回首的往日里,他的归处只有床,轮椅,和阿谢尔的臂弯。
他小小的一只……能轻松地缩在男人的胸膛里。
阿谢尔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他,下颚小心翼翼地挨着他的发顶。
阿德利安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,少年似乎闭上了眼睛。
“想过未来吗,安安?”阿谢尔说。
“想过。”
“想去哪里玩?想吃什么东西?我们可以列个清单……”阿谢尔弯下腰,用侧脸去亲昵地摩挲他的脸颊,诉说着一个令人憧憬的未来,“我们可以挨个去实现它。”
阿德利安闭着眼,在黑暗中感受温热的体温和皮肤的触觉,小小地……小小地,放纵了一会儿留恋。
这个拥抱,真是无论何时,他都难以抗拒。
“我后来也偶尔会想,”他喃喃道,“我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想去,那么多的美食想吃,那么多的事想做……我还有那么多话,想要跟你说。我……但我……”
怎么就死了呢?
怎么就一个人,孤独地死去了呢?
连尸体都被压成肉泥,血肉只能与断壁残垣混在一起。
“我们可以去,哪里都可以。去你想去的地方,吃你想吃的东西,做你想做的事……”阿谢尔描绘着美好,勾勒出再动人不过的图景,期待地想握住少年的手,发出邀请:“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他看不清阿德利安的神情,但能感到怀里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。
“……我好想去啊。”
少年轻声说。
阿德利安几乎只能用气音,艰难地推出几个震颤的词句,“我真的,好想去啊。”
异变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。
研究所内,所有正在运作的屏幕上都猛地蹦出了两个鲜红大字:
[错误!]
“什、什么?”
研究员们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。
“出错了……出错了……运转错误!这里也”
“仪器超负荷了!快重启,重启,还要多久?”
离负责人最近的研究员结结巴巴地说:“实、试验品、反反反反应激烈……”
他瞪大眼睛,惊恐地看着原本平稳波动的曲线,突然直冲天际,千言万语堵在他嗓子里,最后只有一个词破口而出:“觉醒!?”
“但我不能。”阿德利安说。
他孱弱的肩膀上压着无形的重担,他的眼睛,湿润得好像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,难以承受地宣泄苦痛和寂寞。
阿谢尔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了,他依靠着他的臂弯站立但少年轻轻推开了他。
阿德利安直起身,挺直背脊,重复道:“我不能,阿谢尔。我不能留在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