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柏修文衣冠楚楚使用他的时候,高桐都有种坠落的窒息感。

胡思乱想中,高桐渐渐睡着了。

梦中他看见对方沉静面容,漆黑瞳孔仿若月下深海,一字一句道:“……你没有事,你只是生病了。”

生病。怎么会生病呢?生病了又怎么会没有事呢?他想起年幼时母亲在他发烧时给他灌中药,那黑漆漆一团的东西又苦又烫,还有泥块一样的碎渣渣,他浑浑噩噩不想喝,又叫疼,不小心把放在土炕头的碗摔碎地上,母亲便坐那儿哭:逢上大旱收成不好,一点没得进账,大的生病小的不更事,他爹是个孬的,出去打麻将就一天没回来……

唉,在说什么呢?

高桐侧过身,眉头微微蹙着,清秀面庞上满是疲惫。

温度计上40°的数字重影变换,高桐感觉自己背着好多石块,他面前矗立着一座大山,有发着光的人居高临下看着他,叫他把这些石块运到山的另一边去。

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,只听那人用淡漠的、无机质的声音命令他:

“不可以借用外力,运过去就结束了。”

每次发烧都会做这样的梦,多到连高桐梦中都能够认知这是梦了,他不眠不休地将背着沉重的物体上山、下山,就快接近那个终点了。可是一放下去,那个人又出现了,叫他把石块运到山的另一边。

“不可以借用外力,这次运过去就结束了。”

像是西西弗斯神话,高桐不由失笑,可就算笑着,他眉目中也潜藏着浓稠的忧郁。加缪的那本书他是没看过的,好像主人的书柜里也有……

主人?

为什么会叫别人主人呢?

他来不及细想,那个人又出现了,吩咐他将石块运到另一边去。

如此反复,他背着石块来回翻越大山,直到那个人的脸愈来愈清晰,高桐抬起头,他想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?他的声音是如此冷淡,应该也有一个矜贵的、高傲的、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面庞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