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有走,好端端坐在床沿,她嘟囔着什么,他觉得自己成了聋子,根本听不清,一着急,身体变得热烘烘的,口鼻呼吸像在吞火喷烟,难受极了。

他想是快要死了吧,那有些话也不必再瞒。

“阿鹂,我喜欢你!” 这句话他以为会在心底憋一辈子,此时却轻而易举说了出来。

“阿鹂,我喜欢你!”

“阿鹂,我喜欢你!”他连续说了三遍,生平首次感受到了表白的喜悦和羞涩。

梁鹂忧心忡忡看着他胡言乱语说着什么,凑近听也听不清楚,取下他额头发热的毛巾,浸入冰水里洇透,再拧干走回来覆上他的额。

乔宇觉得从未有现在这么地清醒,他甚至闻到灶披间传来西红柿鸡蛋面的香味儿,趁姆妈还未到,他要把话讲完:“阿鹂啊,我却不能喜欢你!”

“不能喜欢你!”

“不能喜欢你!怎么办呢?不能喜欢你!”他喃喃,情绪开始低落,淡淡地哀伤弥漫的到处都是。

“你是藏在我心底的一道光,明亮、温暖,在我无法承受、将要迷失在黑暗巷道求救无门时,你总会照亮我前方的路,引领我走出迷境,重见天日,燃起希望,归于平静,一次又一次,不知有多少次......”他难过极了:“ 很想握住这道光,永生地握住......很想,很想!”

但他却不能,他的负重前行,终会让这道光慢慢地黯淡,脆弱、闪烁、熄灭,最后消失在茫茫之中。

第玖贰章 佛珠和玻璃碰撞间发出清脆的颤声,象晨钟暮鼓时吟唱起的梵音

乔宇后来烧得昏迷过去,送到瑞金医院诊治,说是急性肺炎,住院治愈出来外加休养,还是错过了新生军训。

陈宏森周末回家一趟,梁鹂因补课没见到他,吃晚饭时听沈家妈讲:“穿着军装,晒成了非洲人,眼睛闪闪发光,一笑一口大白牙。”

梁鹂脑补了一下画面,像只黑猩猩,有些不寒而栗,恰乔宇应姆妈叮嘱来送一包扁尖,他因为生病清瘦了许多,皮肤阴白色,衬得眼睛乌黑柔亮,愈显文雅知礼的气质。沈家妈拉住他打量问:“身体好些了没有?打算什么时候去大学报到?”

乔宇微笑道:“基本好了。按通知书要求已经报到过,今天军训结束,明朝就去上课。”沈家妈道:“还好侬没去,嘎热的天军训、穿军装系皮带戴军帽,森森以在像峨眉山上的窜天猴。没个一两年褪不回原来样子。”

张爱玉噗嗤笑起来:“姆妈真是,一会说像非洲人,一会说像窜天猴,我瞧伊还好嘛,英雄气十足!”

沈家妈嗳一声也笑了:“主要是我在楼梯间碰到伊,本身光线就昏暗,我以为看见了一只鬼。”

梁鹂道:“外婆话里变来变去,不相信你了!”张爱玉盛了一碗鸡汤给乔宇,乔宇摆手:“我吃过晚饭来的。”

“没关系,一碗汤不撑肚,我摆了二两党参炖的,补气益血,对强健体魄有好处!”

乔宇没再拒绝,不紧不慢把汤喝完,沈家妈又道:“侬上大学去,那姆妈的心情啊,旁人不晓得,我心如明镜,伊是既高兴又失落。”

“高兴啥,失落啥?”

“高兴把儿子培养成材,对自己终于有了交待;失落么,从小俩人相依为命,以在儿子羽翼丰满飞走,留下伊孤单单一人,总归有些情绪额。”

乔宇道:“我没有飞走,我只不过上学去,周末会得回来陪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