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建丰?"他叫了一声。

“做啥?”建丰抬起头来,眯觑着眼目,脂粉被滑腻的肥皂晕染开来,鼻翼和下巴红通通的,在弄堂的路灯下显得很惊悚。

“不做啥!”乔宇拍了下他的肩膀,快步的往家走去,上楼进房,看到姆妈起来了,头发蓬乱、面容憔悴,坐在桌前正准备吃药。

“姆妈,先把饺子吃了,还是热乎的。”他揭开盖子送到她面前,连同筷子和蘸料。

乔母原想拒绝,不知为何没有这样做,挟起一只饺子蘸了下调料,慢慢吃着。

“这趟填志愿......校长说的对,是我太儿戏,阿爸也批评了我,我打算还是考复旦大学更好些!”

乔母一直没说话,乔宇以为她还生气着,打算去做作业时,才听她在问:“你的脸还疼么?”

乔宇摇头:“不疼了!”

第 66 章

乔母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:“去学习吧!”语气淡淡地。

陈宏森大清早买早饭回来,用筷子串了五根油条,手指都快捏不住,建丰噗噗吐掉牙膏泡沫,用自来水囫囵漱了漱,等他近前来,高声喊道:“陈阿哥,我要谢谢侬!”

“谢谢我是吧!”陈宏森道:“帮我把钢盅锅拎一拎!”他油条快要丢出去了。

“好勒!”建丰连忙接过钢盅锅,陈宏森松掉嗓子眼摒了一路的一口气,抽下一根油条边吃边走:“你谢我什么?”

“前些日节,美琪,我首场参演《七十二家房客》,多亏阿哥送来的花篮,替我台型扎足给足面子。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,当时看到同演出的演员几乎都有人送花篮,唯他两手空空,还挺失落寂寞冷的,哪想得台下一下子送来十个花篮,心立刻就定住了。

其实他演出前无意给陈宏森提了一句,并没有指望他能怎么样!

“跟我还客气!”陈宏森笑道:“侬要谢就谢我阿爸去!我也不懂,是伊讲额,演员首场演出邪气非常重要,要有人捧场,往后才好有继续登台表演的机会,捧场方式就是送花篮,我照着做而已!”

建丰道:“我晓得侬欢喜阿鹂!我也觉得你和阿鹂是绝配!”

陈宏森愣了下,笑起来:“有眼光!”

“不过昨天夜里,我演出回来时,看到灶披间,乔宇也欢喜阿鹂,还摸摸伊的头发!”建丰道:“阿哥,侬要加油啊!”

第捌肆章 而他的喜悦,却莫名的增添出几许空落来。

沈家妈撑着洋伞走在阳光地里,初一十五都要去龙华寺烧烧香拜拜佛,天气酷热,她逐年发胖,宝珍从美国寄来的衣裳,五颜六色邪气十分艳丽,尺寸也紧张,她又是个“作人家”勤俭持家的人,穿在身上倒是时髦,就是箍的肉一圈一圈,炫花人目。

淮海路的书报亭如雨后春笋多了起来,很小的亭子间,顶上一圈红帆布遮阳篷,印着东方书报亭几个字,四方玻璃窗口,外面白色塑料钩架上插满各类报纸杂志,窗内后架上也摆着挨挨捱捱,沈家妈走近想买一份新民晚报,窗内黑洞洞的没寻到人,只看到杂志封面印着明星照片,巧笑倩兮,骚首弄姿。

她叩叩玻璃喊:“有人吗?要一份新民晚报。”一个妇女突然从地底蹿起来,唬人一跳。

“原来是沈阿姨!”她忽然高兴地叫起来:“我是金凤呀,在国棉八厂做工的金凤。”

沈家妈起初微怔,细边量便想起来,是她个远方亲戚的儿媳妇,过年的时候见过面,也笑道:“我说看得噶很面熟,你不上班,在这里做啥?”

金凤面上的笑容褪去,叹口气道:“还上啥班!下岗了,我只会挡车纺线,别的本领一样没,幸得政府补贴我开了这爿书报亭,好赚些生活铜钿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