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向看似空荡的山谷腹地,反而沿着陡峭的崖壁边缘,在嶙峋的怪石与深雪中艰难穿行。凛风在山壁间尖啸回旋,卷起的雪沫拍打在脸上,冰冷刺骨。众人心中疑窦丛生,这分明是绝壁,何来军营?

“将军,王妃,请小心脚下。”士兵在一处看似平平无奇、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巨大风蚀岩前停下,他熟练地扒开积雪一角,露出下方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,缝隙内里幽深,隐隐有微弱的气流涌动。“请随我来。”他率先躬身钻了进去。

叶临毫不犹豫地跟上。张亦琦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带着岩石的土腥味灌入肺腑,她定了定神,紧随其后。通道曲折向下,仅靠前方士兵手中一支微弱的火折子照明,石壁粗糙冰冷,触手生寒。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,前方豁然开朗!

一股混杂着血腥气、草药味、烟火气以及无数人聚居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,伴随着隐约的呻吟、金属碰撞和低沉的号令声。眼前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,震撼莫名!

他们并非置身于想象中的山谷平地,而是站在了一处巨大无比的山坳入口。这山坳并非天然形成,更像是被神力硬生生从陡峭山体的背面掏挖而出,背倚着高耸入云的绝壁,形成一个巨大的、背风的天然屏障。整个军营就巧妙地镶嵌在这巨大的凹陷之中,头顶是倾斜的、覆盖着厚厚冰雪的悬崖顶,如同一个巨大的穹顶,将肆虐的风雪牢牢挡在了外面。军营依山势而建,层层叠叠,无数营帐、马厩、工事紧密相连,灯火星星点点,在渐深的暮色中如同冻土上顽强生长的星子。袅袅炊烟在背风的角落升腾而起,虽被寒气迅速压低,却顽强地弥漫开一片人间烟火。这里虽依旧寒冷,但比起外面那足以冻裂灵魂的狂暴风雪,已是天堂!

“老天爷……”长宁公主忍不住低呼出声,望着这鬼斧神工般的隐蔽军营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陆珩眼中精光一闪,沉声道:“好一个瞒天过海的障眼法!将营盘置于山阴背风处,从正面山谷看,只见一片死寂雪原,任谁也想不到这山体之后,竟藏着千军万马!承佑真是……深谙地利!”

引路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:“正是!若非殿下神机妙算,以此险地构筑壁垒,我们……怕是早已被漠北联军的铁蹄踏平了!”他声音里的骄傲很快被浓重的疲惫和痛楚取代,“只是……代价太大了。”

就在这时,一个浑身浴血的斥候,正被两名同样疲惫不堪的士兵搀扶着,踉跄着从旁边一条通往更深处伤兵营的通道里走出来,整个人摇摇欲坠,那只独眼在看到叶临和陆珩等人时,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,猛地挣脱搀扶,扑跪在地,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:

“陆将军!叶将军!……你们……你们终于来了!”他激动得浑身颤抖,那只独眼里瞬间蓄满了浑浊的泪水,混合着血痂和污垢滚落下来,“末将……末将刚从‘血狼坡’回来……太惨了……太惨了啊!”他语无伦次,声音因极度的悲愤和恐惧而扭曲变形。

叶临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:“别急!慢慢说!殿下可好?前方战事如何?”

斥候死死抓住叶临的手臂,独眼瞪得滚圆,仿佛要将那地狱般的景象刻入眼前人的脑海:“漠北人疯了!他们根本不是在打仗,是在用人命填!冰天雪地,他们赤着上身,涂着牲口的血,像狼群一样扑上来……砍断了手脚,只要还有一口气,就用牙咬!我们……我们杀了一批又一批,尸体堆得比山还高!可他们……他们后面还有更多!像黑色的潮水,看不到边!弟兄们……弟兄们……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出带着血沫的冰碴,“战旗倒了又立,立了又倒……冻僵的血把雪地都染成了黑紫色……三天,就三天!我们玄武营前哨的三千弟兄……只剩……只剩不到八百了!连……连伤兵营都挤炸了……”

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