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(1 / 1)

摧眉 梁唯诚华红霞 1189 字 1个月前

打场是纯纯的体力活,天不亮就得去解疙瘩绳,到场子上把麦子摊开,用木叉疏松,等太阳晒透让骡子拉碌碡上场碾。碾得差不多,换人来,把麦子挑松,再晒一会儿,牲口继续碾,要来个三四回才算完。

知青队伍路过场院时,陈顺正赶着牲口碾第三轮。

牲口肯听他的话。

老插们体力不足,全员在边上喝水歇手,交流几句亲热脏话。老汉们则找墙根一蹲,吃一锅烟,眯眼养神。

五月的天出了个七月的太阳。

陈顺身上的单背心能拧出一盆水。

队伍越走越近,窸窣有些女声撵了来。

沁过泉水似的笑声,很解暑气。

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,麦子的丰收,思想的丰收在前方等待着我们。我有个提议,和陈家坝打场的老乡们打个招呼吧。”

生产七队女队长是个满怀壮心的红五类。

她一开口,队伍最前头的闵秋雯第一个响应,呼喊立正,向左转。

大队人马停了下来。

面朝场院。

“老乡们好!”

有一就有二。

“老乡们好!”

“老乡们好!”

老汉们没见过这阵仗,局促地站起来。

反而是一群老插看直了眼。

队伍里女生居多。

一颗红星头上戴,革命红旗挂两边。

姑娘小伙一律穿着退旧的草绿色六五式长袖军装,一条条汗津津的脖子,一张张汗水打湿的脸。

“好乖哦。”

突兀的四川口音响起。

这是在夸人漂亮。

没有指名道姓,场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谁。

她站在队伍最不起眼的角落,却最惹眼。垂着眼睑,唇瓣跟着众人翕动,小巧精致的脸蛋上也有汗渍,但不滥觞,也不那么狼狈。

被晨露打湿的栀子花什么样,她就什么样。

嫩绿衬着清白。

远远看着,便觉是香。

流出来的汗应该也是香的。

也许出于对危险的直觉,心里有道声音在警告陈顺,不要抬眼,但他还是抬了眼。

0015 15/日你先人

这天以前,没人在乎浙江绍兴是什么地方。这天以后,谁都在问,浙江绍兴究竟是什么好地方?

巴不得把整块绍兴挖到眼前,好好探究一番。

几天后,有人打听到她的名字。

问题转变为:杜蘅,这两个字怎么写?

等搞明白,老插队伍里有人用老先知般的口气说:这名字不贴合人民群众,有点子高高在上,她名字不好。

不好在哪?

不好在听着规矩又不规矩,很妖娇。

尤其她忠犬似的女老乡华红霞用绍兴方言喊她那句“阿蘅”,太妖了,不像好人家孩子的名字。郑铁强如是说。

这个说法很快在老插队伍里传开。

传着传着,传到军马场指导员陈顺耳朵里。

原来她叫杜蘅。

然而杜横,杜竖都和他无关,陈顺想。

但他错了。隔天,十几个女知青被安排到军马场,他成为了她们的指导员,其中就包括杜蘅。

那个被男知青无赖地追在身后喊“同志”给吓跑的杜蘅。

那时陈顺还不知道,他对她的不适其实正是男人受到吸引时天生的抵抗。

有些吸引会致命,使一向稳定的生理节奏失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