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哈哈哈。”
高粱笑开了。
薛家的小公主,看不懂人间疾苦,也犯不着看。大教授伯父,文工团政委父母,结结实实的红苗子,腿没残废尚且配不上,何况残废。
三叔老说姓薛的小女朋友看不上他。
其实,他的想法没和谁说过。
他的喜欢,连正主儿也不知情。
一份感情的萌芽、盛开、以及凋零都在高粱身体内独立完成。
心脏是个私人小作坊,经常酿出不好喝的酒,不能外销,只能窖藏。
五月胡同,到处有绿意。
“他是我的同学。”
薛燕妮主动介绍。
知道杜蘅个性比较淡,肯定不会打听,她主动,想交换一份体己的感情。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汹涌的交友冲动,渴望能和她成为真正的朋友。
从安福胡同往西单走,胡同僻静,更适合用来闲聊。
回北京后,大伯父很想念陈家坝上的面条。
一家人找啊找。
总算在崇文门附近找到一家口味接近的并州面馆。
杜蘅不用看,就知道对方在对她甜笑。
迥然不同的成长经验,注定她们交换不出一份深入的感情。
盛情有时比歧视更加令人窘迫。
一圈书店逛下来,杜蘅手上多出几本书,以及一本红面领袖诗选,全是薛鼐教授点名送她的书籍。
书店无人的角落。
薛燕妮认为是时候了,给杜蘅使眼色。
她的眼色是不太成熟的贼相,还没做贼,说句悄悄话,心先虚了。
“你知道的,对吧?”
面对陌生询问,审慎是杜蘅的本能。
她静默,小脸文气平静,并不好解读。
“这些书有特别的意义。”
薛燕妮又说。
一边为她紧张,几个月时间,能不能看完呢?现在开始,捡起旧知识应该没问题吧?说着说着,只差大大方方把薛老教授暗示的答案宣之于口。
杜蘅回答:“我明白。”
后半句放在心里近期会有变革。
薛燕妮顿了会子,突然一脸灿烂。
“你真了不起,伯父知道你肯定一点就透!”
她看杜蘅怀抱书本,纤弱地立着,眼睛很吸引人,冷静中透着明慧。
话从来不多。
却让人无比想亲近。
薛燕妮迫不及待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两本旧书来,面上那本是范文澜的《中国通史》,下面那本不用问,一定是地理相关的书。
“范教授和你一样是绍兴人。你要是改变主意,想学文,也可以看看。别的话,伯父不让我说。”
其实,说差不多了。
杜蘅在心底回应她。
身为北京著名大学的大教授,薛鼐教授最近老开的会议,应该也和这项教育变革有关联。
有一道波澜,在她思想的长河里像是水花,没有掀起太大动静,平静地被后来的思潮带走。
她节制的情绪,在未经彻底证实前,喜悦最多不过一个水花。答应薛燕妮,范教授的《中国通史》她一定读完。
*
午后下过一场雨。
陈顺打伞的方式很特别,嬢嬢身上干爽,他湿透了,像从不同天气回来的两样人。头发软塌的他,严峻削弱几分,嘴角一扬,变成格外温柔沉稳的汉子。
杜蘅回来得早,没有遇雨。
看他浑身湿透,手拿肩扛地走进院子,左手上捏着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。对屋男孩马上找出爸爸的衣裤给他换,嬢嬢找出一条干毛巾,让杜蘅送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