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夫妻俩寄来的钱,邓菊英只花在她的小姐身上。给小姐治肺炎,买药,做假牙,买点吃补。
说来不怕杜蘅笑话,她七十多的人,出生那会儿还是晚清,还有皇帝呢。
所以,红袖标居委会大妈在她眼里不叫大妈,叫小孩。
吵架这种事,一开始谁都吵不好,嘴生。她现在潜能开发出来,蛮会吵架,吵出经验来了。
男男女女,满嘴革命,生吞活剥的革命,只管来闹。闹狠了,索性把她家老四遗照和烈士证明书往桌上一摆。
邓嬢嬢说到这里,还是面带笑容,一口温州话。
“树晓得回春,人也要晓得回春,有些担子不放下,自己先垮塌。”
嬢嬢在对屋教反革命学术权威家的男孩写字,把头歪下来,将就男孩,不时说点孩子话。
煤油灯把一老一少映在窗户上。
邓菊英盯着两道影子,对杜蘅说,她坚持称呼小姐,大儿子二儿子顶大不乐意。
老大说:“老太太糊涂,真叫人搓火儿,什么时代了还论小姐呢。哪来的小姐,解放那会儿连街边站着的小姐都没了,还小姐呢。”
她不高兴,一纸换房告示贴出去,把房分一分,自己出来住。
她活着一天,就照顾小姐一天。
她知道,自己和小姐之间的感情在年轻人看来很旧式,不入时。要是拿出来说说,也是一段故事呢。
乡下小丫鬟阿纯和孙家大小姐。
小姐作主买的她。
0095 87/纸蛤蟆
0096 88/铝饭盒
卫戍区事先去过电话,几乎前后脚。
陈顺他们下车后,立即将住所内所有警卫员的枪给缴了,现场还算配合。带队队长将十几名警卫员关到一间小屋子里,等到搜走院内所有文件,才重回屋子,当场宣布十几名警卫员今天起复员,收拾行李,办手续,回家乡。
很显然,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
倾盆大雨从黑天往下倒。
雨声沉重。
小屋里被缴枪的警卫员们大半愣在当场。
陈顺很难忘记其中几张脸。
都是苦出身,摸爬滚打上来的血性汉子,想想也知道,都想提干留在部队,复员意味着一切远大理想从此以后全没影了。
被缴枪的警卫员们归卫戍区,不归八三四一管制。面对八三四一派来的人,当中是有不服气的。
领导哪怕有错误,我们有什么错?
请你们配合。
配合?难道我们不够配合?给我们个说法!
一来二去,争执出现。
那双手向收缴的配枪扑去时,两方出现肢体冲突,混乱中,陈顺先几秒反应过来,对方还没握稳,配枪就被他夺回。
夺枪是大忌讳。
雨水下成了洪水,在洪水声里,身板骨骼的碰撞闷响几乎听不见。
事后几天,周文棠问陈顺为什么不受表扬,是不是后悔了,如果他反应再慢一点,对方还有半道拣回理智,把枪放回去的可能,也许就不用受处分。
陈顺没有回答。
这场行动过后不久,接到大哥说明母亲病情的电话,立即作出决定回乡。
饭桌上,首长夫人一个劲儿地给陈顺夹菜。
“老聂刚才来电话,说单位开会赶不回来,还说走前一定见个面。”
“总说上阵父子兵,野子,你心里清楚他把你当什么,不来信不像话。”
“饺子好吃吧?我记得你从前胃口就好。”
“带点回去给你媳妇尝尝,大葱的,你媳妇不怕气味坏吧?”
陈顺摇头:“她是很好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