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彦霖讪讪低头?。
他又道:“你们当中有些人做八股文,学着春秋笔法拐到时事上?,竟有人暗暗讽刺史家女将,”邹敏有些生气:“大言不惭妄加评论战事,要是在科考中,遇上?脾气?不好的阅卷官直接把你卷子一扔,想考取名次就难了啊。”
有些学生年轻气?盛,动辄在文章中明里暗里讽刺这个那个,可笑。
邹敏垂下眼皮看了沈持一眼:“沈持近来?的文章多在短小?精炼上?下功夫,文字简洁明白,没那么多机巧,就不错,你们课后可找他多切磋切磋。”
别光想着今儿靠春秋笔法取胜,明儿写得花团锦簇拔得头?筹,难免舍本逐末。
沈持:“……”
他懂,写科举文章少带个人情?绪。省得写上?头?,义?愤填膺洋洋洒洒一通输出,对的不对的,运气?不好容易让阅卷官破防。
反正他不爱输出,每一句都谨守绳墨,一切以圣人的观点为中心阐述,想气?到阅卷官都难吧。
嘿嘿,他啊,真是个机灵鬼。
这堂课结束,次日放假休息,恰好是九月初九重阳节。
同窗们约定?去秦州府附近的山上?登高赏菊花,饮酒,作诗……反正听起来?很?高雅。沈持随大?流,接了同窗的邀约。但到了晚上?,外面传进来?消息,说朝廷在西南打了胜仗,史玉皎小?将军班师回朝上?回去黔州府是替她兄长?,打着史玉蛟的名号,这次回京受赏,从今往后名正言顺镇守边关,不叫言官们成日嚼舌了。
明日她途径秦州府!
“我得去瞧瞧女将军生的什么模样?,有没有三头?六臂。”有少年学生说道。
“我也去。”
“……”年岁轻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史家的事,不提明日登高赏菊的事了,转而相约去看史玉皎。
唯有年纪大?的,嘴里不屑地说道:“一个小?女娃儿竟比男子还得势,世风日下啊……”
“沈兄,”裴惟眼中闪着新奇的光芒:“咱们也去看史小?将军吧?”
沈持嘴比心快:“好啊。”
打了胜仗,黔州府的朱砂能外运了吧,他想着日后回禄县,要买一些送给?邱长?风,好让他别再炸炉了。
又想:十?三岁的武将女孩儿会是怎样?的气?度……
一夜秋雨沥沥淅淅。
翌日清晨雨后新晴。
学生们早早起来?,拾掇得光鲜,乍一看个个翩翩玉树映风前,他们迫不及待到城门?口去,等着看史玉皎进城。
沈持挤在人群中。
等到快晌午时,城门?外飞扬起一阵烟尘。
枣红的战马马背上?端坐一名身量尚不足的女将,身穿铠甲背一杆长?矛,上?面系着红缨,她微微倾身,右手抓着马疆绳,飞驰而来?。
史玉皎骑马行至城门?外时,沈持遥遥望见,她脸上?罩着银质狻猊的面具,遮住了容颜。他心想,可能她怕稚嫩的面孔在战场上?无法震慑敌军,所以出征时带着凶兽面具加持气?势吧?
看见她到来?,早已侯在那里的秦州知府韩其光带着府衙的官吏们迎上?去,与她见礼。
史玉皎跳下马来?,从容回礼寒暄。
沈持凝视着她,这时候的史小?将军大?方娴静,身上?没有一丝杀气?,面具后头?,她的眼神坚毅,一抹水光让人遐想无限。
再走近了,能看到她执鞭的手纤细如竹,不像闺中女儿那样?凝脂如雪,日光里,她的手背泛着淡淡的浅黄色。
秋风拂着她紧窄的袖口,一抹新鲜的伤痕蜿蜒上?手背,若隐若现,让人直觉沙场凶险,叹一声:这女娃儿不知经历了几多战场上?的磋磨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