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
盛怒之下的顾孟靳没有任何理智,完全成了一头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野兽。

其实让他真正发怒的并不是朱翎的离开,而是顾屿深对他的反抗,对他父权权威的挑战。

就像对一条狗。

敢呲牙就得教训、就得彻底打服。

可如今的顾屿深终究是长大了,和从前不同,甚至都敢跟他回手,于是顾孟靳彻底疯狂,冲进厨房拿出了一把水果刀。

顾屿深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,所以这一刻还是愣住了。

他到底还是被“人”所该有的道德底线框束,无法截住那把刀转而朝顾孟靳刺去。

他做不到顾孟靳这样的疯狂。

当锋利的水果刀刺破他肩膀时,顾屿深甚至没有感觉到剧烈的痛意。

当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时,他脑海中忽然涌现的竟然是那日妈妈割腕自杀,牵着他的手用最后的力气不停唤着另一个孩子的名字。

他是在父母情感破裂后才意外出生的孩子,也因此从来没有得到任何一人哪怕一天的爱。

张晓淳至死都在恨无辜的顾屿深的诞生带走了她心爱的孩子。

而顾孟靳则是将无端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他身上。

一次又一次的被伤害、被折磨,少年的傲骨也随之一次次被打碎折断。

随着“铿”一声金属小刀砸在地上,生生在地板上戳出一道印记,顾孟靳终于被那刺眼的鲜血重新抽回理智。

“活该,老子生你养你,你敢背着老子干这种事!”

他依旧愤愤,只是声音微微带颤,气急败坏,“你没了这层光鲜亮丽的外壳还剩下什么?你以为你身边那些人和你交朋友是为了什么?要是没有我你倒是瞧瞧还有谁会在你身边!”

说完,顾孟靳转身摔门离开。

鲜血浸透了衣物,不知过了多久,顾屿深终于小幅度地动了下,而后低下头,抬手捂住了伤口处。

家里药箱里还有些纱布和消毒酒精南知之前给他备着的。

天色暗下来,客厅内没有开灯,昏暗一片,沾血的外套丢在一遍,少年坐在电视机柜前,低着头,碎发垂在额前,扫下的阴影挡住眉眼,沉寂得像一汪深潭,正给自己包扎。

后来那个周末顾屿深都没有出门。

大概是没包扎好的关系,伤口发炎他开始发烧。

而南知也一个周末没有联系他。

如果放在平时,顾屿深一定会察觉不对劲,但当时他昏昏沉沉,也实在无暇顾及。

直到周越给他打电话问他知道南知家的事了吗?

顾屿深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。

南兼石的公司当时抓住风口爬得有多快,这次跌得就有多重,中了竞争对手的圈套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,资金链崩断,还面临一系列违约官司。

给南知打电话,她没接。

给她发信息,她也没回。

顾屿深当时发着高烧,起身出门去找她。

那是一个北京多雨的冬天。

雨大风大,雨伞根本挡不住风雨,厚重的衣物淋湿后更加厚重,沉甸甸地坠在肩头,拉扯着伤口,似乎又被扯开了。

南知家灯亮着。

他快步走到门口,准备按门铃,便看到客厅落地窗前,大号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,南知背对窗坐在地上,长发披肩,头低着,看不清表情,而南母则坐在她对面抱着她。

刚才听周越说,南家可能会离开,妥协让出手里的蛋糕。

顾屿深按门铃的动作忽然停了。

他无法克制地想到顾孟靳说的那些话

你没了这层光鲜亮丽的外壳还剩下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