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偃不必抬眸便知是何事,他收回手,一面拧了把湿帕子给她匀面,擦手,一面道:“你去拿进来吧。”
嫤音疑惑,转身出去才知,原来承瑜是来送他的衣物鞋袜的。
李偃瞧嫤音眼下两抹青痕,满脸倦色,便教她放下衣裳去歇歇:“这里有我就成。”
“我不碍的,倒是哥哥的身子骨...那晚都吐血了,怪吓人的,还是教钱大夫为哥哥瞧瞧吧,别再有什么隐疾。”
“没大事,”李偃不以为然,“不过是急火攻心。”
嫤音还欲劝,他不耐地蹙起俊眉,忍不住训斥妹子:“还啰嗦什么?教你去歇就去歇。”
这下好了。
不说活蹦乱跳,也总算是恢复到那个有血有肉,嘴里没句好话,说训人就训人,蛮横又霸道的哥子了。
嫤音一百个放心,笑眯眯地福了福身,临走前还俏皮地挑衅他一眼:“哥哥,你别冲我发脾气,等嫂嫂醒来,小心我告状!”
0171 唯有一死,成全我对将军的满腔情意
公主府内上下都盼着等着赵锦宁平复如故,各处上香祈愿,求神又拜佛。口里心里止不住地念“无量寿福”、“阿弥陀佛”。
岂料一日又一日地祈祷,竟无济于事。
距中箭已过了十日,这期间赵锦宁只醒来那一次。虽褪了高热,人却还是昏沉沉睡着,不省人事。无论钱大夫如何更改药方,太医如何针灸,皆不顶用,她像深深陷入梦魇中,偶尔会流着泪梦呓几句“不要…”“对不起…”诸如此类的话,再就是“知行...”“知行...”地喊李偃的字。
李偃衣不解带守着她,她喊他应,他唤她却默然无声。急得他心如火焚,满腹愁肠。
钱大夫见他两个这般情景,捻着须直摇头,叹道,心病还需心药医。
李偃闻言,百般思虑,忽想起那日她说“不记得”他的事,顿时豁然大悟。
他开始对她讲话,讲从未宣之于口的隐秘心思,讲那十一年余的点点滴滴,讲他眼中的她。
“我不怨你,也不怪你。”
“真的…”
“我只是太爱你了…爱到多看一眼都狠不下心同你分开,爱到情愿死在你手里也不愿意再听你说你不爱我…”
“其实,在那晚马车之前,我曾见过你。”
“你素衫素裙来聚汇通寻亡母遗物,那样一双委屈忍泪的倔强眼睛,一下子瞧进了我心坎,就此钉了钉,烙了印,扎了根与我血肉同生共死。”
“后来你谴人截停我的马车,我颇感意外,觉得有趣,邀你上车不过是想吓吓你。不说打小儿金尊玉贵的公主,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姐,若听到深夜与陌生男人私处一室吓也得吓死了,可我没想到,你竟真来了。”
李偃轻轻握住赵锦宁的手,款语温言,陷入回忆。
那晚,雨急的像筛在框里的豆粒,噼里啪啦地滚过车顶油毡雨布。而车厢内却谧谧无声,静得嘘吸可闻。
他做足了浪荡子的做派,身姿散漫慵懒,大喇喇摊倚着软枕,以手支颐,微微眯起眼睛,望向掀帘进来的袅娜身影。
隔着一层面纱,四目隐隐相对。他轻慢地扬起唇角,特意将闲暇视线驻留在她微湿,紧贴玲珑身躯的月白银条纱立领短衫上,恣意打量:“公主要见我,却不以真面目示人,是何意思?”
她未答言,素手轻抬,款款撩开了面前白纱。
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,望过来的一霎,他耳内全是躁动雨声,劈劈啪啪,像一滴水落进热油锅里。又溅入心头,浮起圈圈不易觉察的涟漪。
竟是她……
他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头。
她稍稍点点头,微微一笑,既摆明有求于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