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半张脸已不经控制,嘴唇、下颌,不停地微微搐动,他死劲攥紧手中白刃,让刀割得再深一些,再疼一些,只有这样才稍稍缓解一二分心中痛苦,“你、你...要为了他死...”
赵锦宁拼不过他的力气,求死无门,睁眼亦无生门可求,五内俱崩,不堪其苦:“你连死...都不让我死...”
“好...好...”所有忿恨彻底在瞳中燃尽了,他搁着余烬,灰扑扑地望着她,“赵、赵锦宁...你不是了。”
他夺过长刀,松开手,咣当一声,刀落砖地,血淋淋地掌心映入了她的眼。
红色的血像一块幕布,绽开眼中,蒙蔽了她的视线。
只能看到红色。
只有红色。
红色的、红色的、开出了花,一朵、两朵、数朵、忽然成了黑色,像墨一样大片大片晕开,无穷无尽的黑。
她看不见了。
李偃接住了她。
他抱着她,一步一步朝漏光的出口走。
李霁言望着他微微弯曲的背影,又喊了一声:“大哥。”
“月珩...说你待她极好。”
“她吃过很多的苦...比任何人都渴望甜...你不能给了她糖,再夺走...”
“上一辈的恩怨,不关她的事,我愿代母赎罪,求你...”
“求你...别伤害她...”
李偃抬眼仰望,只觉这石阶如天阶一样,永远也走不到尽头。
既然走不到头,就不该开这门。
迎着光,给人希望,又降下失望。
他又该求谁呢?
0165
大抵是没有办法重归于好了
五月怎么会下雪呢?
赵锦宁能视物了,她看到墨一样黑的天际,脚下满地洁白,四周是数百株梅,红色的、艳的如同血染过一样。
她茫然地站在红白黑三色间。
自己死了吗?
这里是哪儿?
伫立良久才想清楚,这里似乎是宫中梅园。
她不知为何而来,又不知作何而去,只是漫无目的走着。四周漆黑,前方忽有亮光透来,指引着她前进,走近方看清是座宫殿。
正中牌匾,养泉宫。
进门,热气氤氲的汤池边有双依偎在一起的身影。
那是她与他...
“锦儿就是贪心...”
这句话像棉花,轻飘飘地塞进了空洞洞的胸口,她如同一个无足轻重的看客,无喜亦无悲。
随他们,从养泉宫走到寝殿。眼睁睁地看着“她”举起金簪,插进了他的心口。
她问“她”:“为什么...”
“那你又为什么哭?”“她”反问。
哭了吗?抬手摸一摸,原来早已泪流满面。
她茫然地望着指尖湿意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的。”
“你不是一直觉得他很熟悉,不是一直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。”
“那天雨夜马车上,你是向谁求助的。”
“他为什么喜怒无常、为什么说以前、为什么说上回、为什么说是你招惹他的、为什么叫你锦儿、为什么恨你,为什么几次要杀你却没下去手......”
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!”“她”突然握着那簪子对准了自己,“你不该逃避!”
金簪刺进胸口那刻,她终于感觉到了疼。
钝钝地疼,像洇湿衣衫的血,一点一点蔓延开来,铺天盖地。
眼前又是血红一片,她像是要溺死在这片血海里了,不能喘息。
“殿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