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偃斜乜凤眸,像拂灰尘般轻轻扫她一眼:“这是何意?”
鹣鲽谨记主子命令,死掐手心,逼出些泪意。膝行朝椅边靠拢,伸手拽起覆在他腿上的松石蓝袍衫一角,哀声说道:“奴婢不愿回京,只想留在府内服侍您。”
“鹣鲽...倾慕您已久...”
她离他不过寸步,又拉拉扯扯,李偃极为厌恶,但因是皇帝的人,又不得不强忍着。
他掷下笔,偏身去端茶盏,不着痕迹避开她的手,懒懒倚向圈椅歪身靠着,垂眼抿了口茶汤,淡淡道:“那你不该求我。”
“公主不愿我服侍您,才要遣我回京...”
“是啊,”他眼波慢悠悠瞥到她梨花带雨的脸,似有怜悯之意,“公主这般在意我,我也不能教她寒心不是?”
她泪珠涟涟,楚楚道:“您心系公主...可公主心里并非有您啊。”
李偃凤眼微眯,目光如炬:“什么意思?”
鹣鲽趁热打铁,忙将主子信上所述,公主与大长公主独子李霁言过往,一字不落说了出来,末了又道:“公主视李公子所赠之物为珍宝,每一样都用锦囊、玉匣装裹生怕磕碰分毫。”
字字如针,刺耳又钻心。
李偃理智很清楚,皇帝忌惮他,怕赵锦宁与他一条心,从而不能监视他。
这些话,不过是皇帝用来离间他们夫妻的。
可他还是经不起感性的挑拨...
是的,他的确在意,在意到想杀人泄愤!恨不得立时回京将那厮千刀万剐,碎尸万段!
“公主妆台屉下有个内嵌暗格,里面装着李公子送给公主的定情玉簪,公主尤为珍视。”
每个字都是热油,顺着耳泼到他心头火上。
烈火烹油,赫赫炎炎大有燎原之势。
怒迫眉睫,李偃紧紧掐着椅圈,右手背凸起暴跳青筋,他死死按捺着要手刃这个喋喋不休,不知死活蠢货的念头。
他身形靠右,微微低着首,大半张俊脸隐在灯光照不到暗处,以鹣鲽的角度瞧不清他是何神情,只见那只骨骼细长,肌肤丰盈却疤痕纵横的左手不停摩挲着冰裂纹的葵瓣盏。
她忖度着,难道他不信?
“您若不信...去看一看便知。”
李偃倏地抬起胳膊,连盏带掌“砰”的一声拍向桌面。力气之大,震得端砚里的墨汁四溅。
鹣鲽都不需再去窥探脸色,光看那掌下碎裂的盏便知他盛怒至极。
“滚!”
他低沉而阴鸷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,浸着森森阴凉气,直直涌进耳内,令人遍体生寒。
鹣鲽深息了口气,缓缓起身。临走时,出于私心,她对他郑重福了福,温声说了最后一句话:“您,保重。”
书房门吱呀一声关上。
承瑜听见响动,自小前厅暗处显出身影,站在门外,唤道:“主子。”
屋内寂然无声,半日都无动静。
承瑜剑眉微皱,警觉摸向腰间佩剑,推开了书房门。
一眼扫去,隔间内有人影晃动,疾步走去,主子正站在面盆架前洗手,他脚立门前又禀:“主子。”
“进。”
数年朝夕相处,承瑜一下便听出他声息不稳,怒气交织。走近,又见盆内清水泛红,瞬间了然。
主子武艺不在他之下,区区碎个茶盏不至于受伤,可知定是那女人扰了主子心神。
承瑜顿起杀心,请示道:“是否诛之?”
“无须,”李偃清理干净掌心碎渣,捞起巾杆上的纱布,随意缠了缠,抬起一双比盆中血水还红的眼睛,转身朝书房走去。
他坐回案后,身体慢慢瘫进圈椅中,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