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锦宁微微欠身颔首,“本宫如履薄冰,幸有司正全全相护。”
她郑重其辞,钦敬恳切,如此姿态并非是屈尊就卑,而是笃定万诚人品,她敬他一尺,他只会还她一丈。
“殿下折煞小人!”果不其然,万诚见此,被宠若惊,急忙深揖要跪。
赵锦宁抬手虚扶制止:“日后艰难万险,全仰赖司正为我周全。”
“小人定不辱命!”
赵锦宁踅身,复又坐回罗汉榻,命万诚坐下再叙话。
“昨儿时辰不早,不及细问,皇兄可还好?”
“近月圣躬违和,”万诚如实回道,忖了忖,又补充一句:“皇上痴迷修道...全由司礼监王柘代为批红。”
赵锦宁蹙眉叹息,意味深长地说了句:“皇兄识人不明。”.
时下,她待万诚的态度已是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料他曾任东厂掌印,京中眼线不少,她也不再拐弯抹角:“可还有别的消息?”
万诚一一将京城连月大事禀明后,室内再次陷入死寂。
赵锦宁思绪万千,杏眼一垂,略到桌上的《禾兴志》,心念恍惚一动,警觉李知行囤粮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,开口道:“自打年前那场雪后,禾兴也一直未曾降雨吧。”
万诚一时未曾领会公主之意,楞了楞,道:“禾兴气候向来如此,比较京城雨水偏少些。”
《禾兴志》中有记载,禾兴雨水虽不丰沛,可每年雨水过后,总会有几场雨的,而今已要五月却滴雨未下。
“京畿以北,连月不雨,”她抬眼看向万诚,幽幽道:“久旱必有蝗...”
万诚听得此言,吃了一惊:“殿下的意思是...禾兴恐也难逃此劫?”
她点点头:“只怕再过几月就见分晓。”
“一旦蝗灾爆发,吞食禾田,伴随来的便是饥荒,饿殍遍野...”她止住话头,问:“司正,可知我之意?”
乱世出英雄,荒年仁政最得民心。
“殿下深谋远虑!”万诚如饮醍醐,一面感慨公主独具慧眼,一面从凳上起身,拱手道:“小人谨听殿下吩咐。”
赵锦宁笑笑:“以司正看来,往哪儿行的好?”
万诚思略一番,道:“西行,河南。”
京畿地区同样旱地,且离京太近,不便行事。
“河南...”她喃喃一声,“路途遥远,可来得及?”
“暗室逢灯,绝渡逢舟,”万诚微微一笑:“不急于一时。”
不错,等官府粮仓放尽,公主府再开仓救济,更为事半功倍。
0128 公主…长乐
赵锦宁点头应允了万诚西行的提议。
万诚拱手道:“小人回去便择选西行之人名单,明日再呈送殿下过目。”
“我信的过司正眼光,”赵锦宁微笑道,“司正全权做主便是。”
“此次西行,辛苦他们千里奔波,等回来,我必有重赏。”
万诚见公主如此信赖,愈发沉稳严谨,拿出十二分赤忱,应了个是,躬身退了下去。
赵锦宁复又拿起《禾兴志》翻看,其实她并不能笃定会有旱情,只不过未雨绸缪。
从金陵至禾兴这一路,她见识不少民间疾苦,也真正领会了李知行所说“从根上坏”。
赵氏江山愈来愈腐朽,而皇帝却做起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。非但不励精图治,还听信奸佞,枉杀忠臣...昏庸至此,都不需李知行谋反,便有天下大乱那日。
“殿下。”
赵锦宁正想着,岑书忽在门外通禀,“张嬷嬷求见。”
今儿并不是张嬷嬷当值,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,她移目望向隔扇门道了声:“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