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然后他弯下身,伸手解开白公子的发髻,小心仔细地借着月光替他整理打结的长发。
月色下水光荡漾,只要稍一斜眼,李云便觉得遇到出水的妖精眉目俊朗、英气逼人,如今在水中落魄,却比往日好看了许多。李云一时发怔,马上收拾心思。稍微打湿白公子打结的发鬓,指头慢慢磨着硬结处,两指间逐渐渗出红晕来。他顿顿,伸手捞了一半捧水冲去发鬓的血迹。
白公子蹭蹭李云手背,夸他手巧。
李云轻声道:“家里插秧收割,都要下田耕作。我身……骨子不好,下不来田里,只好在家照顾小妹,得闲的时候就给田里劳作的兄长送饭去。大哥干活最是下劲,每每回来头上的泥巴早就糊了几层,到家累得不行,靠着门板就能睡过去。我只好打水来给他擦脸换衣,头发也得稍是打理打理,不然泥巴发硬了更难受!”发结终于被理顺,他五指插入对方发鬓间,梳理下方的发端。白公子顺从地侧过脸,让他打理。
两人默默不作声,李云突然觉得窘迫,只得顺着刚刚的话继续说:“还有一年爹娘给镇上的大户挖藕,回到家便是个泥人一般。我娘的头发都让硬泥打了结,我帮她弄了好几盘水才理顺了头发。她一边洗一边埋怨我爹,说是下回打死也不去挖藕了,爹就回嘴说‘是哪个婆娘先说挖藕工钱多的’、气得我娘连把脏水都泼他脚上去!”李云边说边想,边想边笑:“过几天别家大户挖藕招帮工,他两又去了……”他止住话,笑意挂在嘴边一下子忽然涩涩的。
白公子把头枕在被子上,眼抬着静静看着李云。李云手里勾住一缕发丝,嘴角耷拉,强颜欢笑道:“……那年我大哥要定亲,女家彩礼就要一筐白米。”他垂下眼睑,有点难过:“那时候地里收成不好,前几年……给我瞧病花了些积蓄,还是后来爹娘挖藕挣回来买米的银子……”
挖藕多难,一身入泥,步步维艰,好似在泥滩子里就能淹没一辈子。
“最可笑啊、这米还是进了我一家子的肚皮。女家最后把米退回来了,说是嫌弃大哥有个带病的弟弟。”他还记得,那一天老父亲和大哥就蹲坐在门前许久。门内一筐米,门外一片沉默。
李云不怪当年老父母给他相的一门不着调的亲。瞧病要银子,他若是个外嫁女,娘家自然落得轻松;可他倔,偏想着把病治好。这得多耗银子,小小一个家、能耗么。
白公子瞧着他,伸手环抱被窝,连带把李云也抱在一起。李云一低头,两人呼吸间好似就能融到一起。
白公子道:“你生之如此、何罪之有。”
闻言,李云双目微睁,似错愕似顿悟是悲戚是解脱,脸一苦,一下便哭得像个泪人。
等了十多年的苦口良药,偏生是眼前这人开的方子。
就这么对了症。
巧是不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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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云哭得昏天暗地,直到哭不出眼泪,慢慢哽咽起来。那时候已经月上中天,他惊觉白公子就这么抱着他站在水中泡了好长时间,慌忙连声催白公子上岸来。白公子拖着湿漉漉的半身挪到荷塘边,一身湿衣裳拖拖沓沓,尚有衣摆淹在荷塘水中,在月光映射下似乎连着皮肉都是这么长在一起的。
李云给他擦擦尚未洗干净的脸颊,白公子趁势就亲上去,起先是咬了李云上唇,接着便是下唇,舔了舔他的嘴角,又含住他唇中央。李云让他含住唇,手一时间不知该放哪儿,最后轻搭在白公子肩头上,隔着被窝让他亲个快活。有那么几回唇边碰到舌尖,轻擦一下,李云哽咽一下,又擦一下,又哽咽一下,待白公子把舌头塞进来时,李云竟打起嗝来了。白公子无奈收回嘴,亲亲李云的嘴边,连着被窝将人又从窗子处带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