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跟那小秃头有关?”冷月环一挑柳眉,来了兴致。
“他有头发。”
“反正以后也没有。”
冷月环是见过烈成池一面的,当然烈成池并不知情,而冷月环见到烈成池的第一眼,就乌鸦嘴地来了一句‘这小孩儿,将来指定是要出家的。’伏?在一旁听得很不乐意,说她是信口胡诌,冷月环却更来劲了,笑悠悠地说自己看人可准啦,有趣有趣,一个妖竟然养了一个小和尚。
“冷姑娘,我见人界都讲究父母恩勤,不像我们狐狸这般的野。我是说…烈成池是人界的崽儿,对爹娘有执着,嘴里总在念叨。”伏?还想着自己此行之意,把话从嘴里来回绕了三转儿,破天荒地生出些难于启齿的感觉来。
“你该不会想让本姑娘…”
“若他爹娘双全,岂不是圆满点儿?”
“纵使他娘是个满城皆知的花魁?”
笑人终笑己,这事态怕是要发展成两只妖养个小和尚?
“郎才女貌,般配啊。”伏?不肯放弃地忽悠道。
“滚,别挡本姑娘的桃花儿。”冷月环不受忽悠,一口回绝了。
伏?是个要甚么有甚么的主儿,头次拉下脸来登上三宝殿,竟惨遭老乡的拒绝,想来也是不会再提及此事。
然而这天,日头当照,伏?正在屋中睡大觉。
突然有块儿石头砸上窗框,他抬眼一瞧,纸窗被砸出了个洞,土石头摔进屋里,一帮臭小孩在外面又吵又闹。
“你就是没爹娘要的,把你娘叫出来我们瞧瞧啊!”两个为首的胖小孩儿在外头趾高气扬,手里还惦着块石头。
“我就砸窗户怎么的!我看你家有没有人,你个撒谎精!”
“滚出去!不许你进我家院子。”烈成池满脸通红,气恼地和那两个胖小孩在院子里扭打起来,压弯了院内的千日红,翻来覆去地满身都是灰土。
伏?眯着眼在屋里瞧,肉疼那套刚给买的衣服。
烈成池平日里把好肉都吃尽了,还瘦得跟竹竿儿一样,扭几轮就打不过了,挨上好几脚。唯独有出息的就是他那口好牙,还知道咬着小胖墩的胳膊不松口,把人给咬得鬼哭狼嚎。
后来,俩小胖墩都跑了,剩烈成池一人灰头土脸地杵在院子里,躲到树根底下不动弹。
伏?在屋中等了好久,也不见他进屋,就这么僵持过小半个时辰,才算是出门把他牵回来。他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瞧,小崽子脸都给哭花了,脏猫儿似的,还得避着破皮儿的伤口给他擦干净。
当天夜里,蝉鸣凄切,伏?就着烛光跟那儿奋笔疾书。毫管一挥,写出的信是字字恳切,行行凄楚,诉述五岁孩提惨遭同龄毒打,体无完肤,树下独自吞泪竟不敢归家,只因家中无慈母慰励,令其如寄他人檐下,孤苦无依。那信书读来一气浑成,直直催人泪下,要叫观者呜呼哀哉。
末了,伏?怕冷月环读得不耐,还用大号字附上个简版。
“娃需,当娘,速来,爷给你加持桃花。”
伏?写罢就解衣欲睡,浑不带半点感情,脑袋昏沉的都要入梦了,忽而发觉腰上被小崽子抱得死死的。
他不耐烦地把那双小手给扒拉下去,又听到有声音抽抽噎噎、上气不接下气,扯着嗓子抱他直喊“爹啊!爹……呜呜…我不能没有你…爹……”
夜半哭声,论及凄切,竟比他信中所述还惨上三分。
“我没死呢。”
“你哪天就扔了我,你都不在乎我,呜呜呜……嗝!”烈成池扯着奶嗓子边喊边哭,哭到最后打了个嗝,比哭声还响亮。
“我在乎啊。”
“嗝!…爹你这会儿还笑我。”
“…我没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