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万年前,他在罪渊前义无反顾地纵身而跃,那罗耶只能在禅定中目睹一切,是否也如此担心过他?

那一世最后,一场红莲业火,骗人的舍生取义,被骗的孤独终老。

繁华散尽,留下的唯有一滴心头血。

这滴心头血,既是帝王无以为报的养育之恩,亦是悄然暗诉的禁忌之情。

第二世,伏?在恒山遇着潦倒的小石头,念在前世的一枚血珠,收养了小石头。临别时,他对小石头说,倘若你能记住这枚血珠,来世我还寻你。

只因这句话,第三世的那罗耶,腕心处天生就有红痣,可惜,他们那一世晚了二十几年才相遇,欢颜过后,又皆不得善终。

第四世,还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,他们又在一间破庙里相遇。

书生沈贤为伏?写了一支箫曲,而那支箫曲,正是在耆阇崛山的那个大雪天里,伏?趁着那罗耶闭目禅定,闲来随心而吹的。

没想到,隔了十三万年,这支箫曲却还一直留在那罗耶的脑海中。

第四世的结尾,一人在寒寺无尽苦等,一人割尾后独自离去。

伏?与那罗耶在红尘中的一段段故事,就如同一场场流连的梦,一世又一世的延续着。

前两世,伏?皆是被迫断尾,那时若知后果,他尚且不会救对方。

可到了第三世,他却是为了报仇雪恨杀红了眼,第四世,却是心甘情愿地奉上一条狐尾。

那罗耶每一次投胎都是在弥补上一世的缺憾,十二州帝王身不由己,就转世为草莽逍遥客,逍遥不能保护狐狸,就转世为万夫莫开的将军,将军会把狐狸卷入杀戮,就转世为只动笔墨的书生,书生也不能如愿以偿,第五世便连孟婆汤也不喝了,他什么都不要,就只要那个狐狸。

他心中的执念,是一种连奈何都难渡的执念,让他如痴如狂,如梦如醉,乃至有朝一日宁愿弃佛入魔,乃至死后生前宁愿横渡忘川,红尘放大了他在耆阇崛山时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杂念,投胎为凡人,他有了肉做的五脏,亦有了一颗肉做的心。

第五世,二人终成眷侣,夏夜里,蝉鸣悠悠,他们为箫曲题了一个名字,唤作九衢尘梦。千帆过后,春生连理枝,但愿老天眷顾这一对爱人,永远不要斩断他们的姻缘线,永远不要揭开他们的身份,就让他们如夫妻一般永远如胶似漆。

可惜,他们去这一趟人间,本就负罪而往,何谈永世恩爱。

第六世,禅心归位,佛魔不容终难幸免,身份揭开,他们还是成了彼此的宿敌。

那些难以忘却的爱与恨,放不下的情与仇,红尘里勘不破的痴缠与苦厄,依然一世世的折磨着他们。

往后三世。

一世不甘两忘。

一世冤冤相报。

一世动如参商。

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,比前五世更加身不由己。

漫漫长夜里,是谁吹的昔日箫曲又入梦中?

死别已吞声,生别常恻恻。

故人入我梦,明我长相忆。

他们总是离多聚少、缺多圆少、悲多欢少,却又总能一直相续下去。

伏?忽然想起万物司命说的那四个字。

爱有来生。

想到惋江,伏?笑了。

她可真倒霉,分明在神树底下认认真真地祈祷过,来世却还是先遇上了他,才遇上她的意中人。

没想到后来他们都成了狐狸,还成了如同兄妹一般的朋友,即使他们前世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两族,来世却能仇怨皆休、把酒言欢,在一棵桂花树下过着笑语喧阗的日子。

几万年前,凌烨子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剑客,他的剑脊上刻着他最深爱的,却连见一面都是奢望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