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不行?”
“行。”
就这样,日复一日。
那罗耶与伏?一同看了一个冬天的雪。
耆阇崛山很高很高,高如危台,放眼望去可一览群山。
他们临崖而坐,有时候一天都可以不说话,安静地看山霭渺渺,万峦覆雪。
有一天,那罗耶来晚了。
伏?坐在那块大石头上,用手遮着眼睛,听到那罗耶极轻的脚步声,才把手拿下来,道:“今天的雪下得好大,我没看,等着你一起看。”
那罗耶注视了他一眼,肩身负雪,无声地坐到伏?身旁。
天地岑寂,云骨破碎。
从耆阇崛山往远看去,约莫能看到几百座山,皑皑满目,冬风从远方托来遗寒。
伏?已经看了一个冬天,还没有对这个地方看腻,每天都能发现些新的事物。
今天,伏?发现耆阇崛山的一块山阴之处,没有光,只有无尽的幽暗,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他从来没注意到过这个地方,道:“别的山都积了很厚的雪,怎么唯独这里没有雪?”
那罗耶闭目禅坐,并没有回答他。
伏?想起禅坐时不能扰他,噤了声,听着寒鸦的叫声,又腹诽,寒鸦不比我吵吗?
寒鸦叫得粗劣嘶哑,并不好听,伏?忽然问道:“那罗耶,你知不知道八音?”
他在人间偷懒儿闲逛的时候,听到过一段很好听的曲声,从一个僻静的柳树林里传来,那时他驻足听了很久,一直听到声音消逝,也不知那是什么器乐。
“知道。”
“有一种器乐,听起来是靠吹的,但没有骨笛那么嘹亮,反倒尤其低沉、缥缈、凄清,就像一个人在诉说衷肠,你可知那是什么?”
“箫。”
“箫?”伏?问道,“什么样,给我看看?”
那罗耶睁开眼,伸出一只手来。
他的掌心中多了一把竹箫,很长,远比骨笛长得多,色泽温润,上面凿了很多小孔。
伏?把那支箫拿起来,反复看了两眼,道:“原来就是它。”
他把箫送到唇边吹了吹,是记忆中的声音。
那罗耶阖上眼,继续打坐了。
伏?自己把弄那一支箫,将所有的音都吹了一遍,巴拉巴拉,吹得比寒鸦叫得还难听。
答应好了不打扰那罗耶打坐,也不知第几十次了,反正伏?一次也没做到。
他天资聪慧,学什么都很快,不消多久就把这支箫给搞明白了,刚学会个乐器让他有些兴奋,不知吹个什么曲子好。他的脸朝着千山暮雪,郑重地思索了好半天,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,直到他的余光瞥见了那罗耶。
那罗耶一如往常地闭目禅坐,夕阳照在他的侧颜上,庄严安宁,遗世孤立。
那一瞬,伏?想的却不是他禅坐的样子。
他想起了风雪夜归的夫妻在陋室中缠绵,想起了乱世漂泊的眷侣在观音像前殉情,情爱,这是一样连凡人都轻易拥有,他却一直未曾拥有的东西。
不过,那罗耶也没有。
佛和魔,谁也没有。
伏?忽然很想知道,如果那罗耶堕入这凡尘之中,会是什么模样?
他会不会背弃他的佛法?
会不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人?
有没有一个人,踏着万丈红尘而来,弃他袈裟,丢他佛法,掷他佛珠,胆大包天地坐在他身上,就像风雪里的夫妻那般,与他耳鬓厮磨,把他永远地囚禁在红尘世俗里。
那罗耶禅坐中,耳边胡乱吹的箫声停了。
身边的魔忽然安静得很不寻常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