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幅画里显现的,远处是犬牙差互的万重千山,皆为绝壁奇峰,有些高高地耸入重霄之中,陡峭得如同斧削四壁。近处是半山腰的一片古老原始的农田,几个农夫不知为何正在落荒而逃。画中勉强出现的几个活物,只有这些渺小的农夫。
“画里根本就没有狐妖啊。”方士纳闷儿地说,指着其中一个逃跑的农夫,问和尚:“难道是这个人?”
和尚看了一眼,摇头。
方士又把指尖挪到另一个人身上,问道:“不然就是这个人?”
和尚摇头。
“这个呢?”
和尚接着摇头。
“这个小娃娃?”
和尚还是摇头。
方士把画里所有人都指了一遍,和尚全都摇头。方士挠了挠头,自暴自弃地把手挪到一头牛上,问:“难道他其实是一头牛吗?”
和尚默然。
“不可能,太上妄惊图从来不出错。”方士笃定地说道。
最后,方士把手指缓缓地往上挪,掠过那些田地,指向峥嵘连绵的那群危峰,落在危峰之间缠绕着的一条顶天立地、威仪非凡的墨龙身上。画中云雾随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地消散,方士慢慢地问道:“难道是他吗?”
终于,画卷中的云雾彻底散开,展出腾凌在山峰之间的那条威风凛凛的龙。那条墨龙踏着绛气,昂扬着龙首,睥睨着田中渺小的众生。随着方士的手指停下,和尚的目光也定住了。
方士不可置信地问:“不会是真的吧?”
和尚看着太上妄惊图,想起他在梦中见到的那条盘绕在树上的黑龙。
方士嘴角一抽,嗤笑道:“别开玩笑了,从古至今,只有一条黑龙,他可是……”
和尚看着画中的龙。
“所有真龙的祖宗。”
方士说完这句话,和尚仍然没有反驳。
方士看这和尚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,摸着下巴,兀自琢磨了一会,突然道:“我好像明白了,太上妄惊图只展现水墨,这条龙未必真就是黑色的,兴许是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呢?”
说完,方士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布包,摊开布包,里边塞着大大小小的针。方士从里头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,用火烧着,嘟囔道。
“管它是啥色的,反正我的刺青也只有墨色。怪不得我没琢磨过颜色的事儿,如果它是条大金龙,我也整不出来啊。”
他举着烧好的银针,问和尚:“想好了吗?想好就可以把你的僧袍脱了。”
和尚摘下颈间的挂珠,脱去僧袍,赤裸着上半身,盘膝坐在方士面前,脊背看起来挺拔强劲。
方士摸了摸和尚的后背,鼓起的肌肉的触感盈在掌心,道:“你可想清楚了,妄惊图里出现的是一条龙,不是什么狐妖,而且龙是个大家伙,起码需要三天三夜。”
和尚颔首。
方士这个话痨闭上嘴了,他给人刺青时倒是专心致志得很,与先前那副假不正经的样子截然不同,手底一针贴着一针,也不抖,甚至连个底稿都不需要。
若有修仙中人在此,兴许会识出方士手中拿的针根本不是寻常银针,而是消失数千年的回煞透骨针。只不过,再牛掰的东西进了断情境也会成为无用之物,因此方士干脆大材小用,把它当个平平凡凡的刺青针。
方士说刺青需要三天三夜,但断情境根本就没有天空,自然也分不清昼夜。不知方士到底刺了多久,和尚的右肩膀渗出许多血珠,缓缓地汇到一起。方士替他把血擦干净,用石墨上色。
大概在第四天的时候,刺青终于完成了。
方士满意地看过去,一条神气活现的黑龙云游在和尚的身上,龙首在胸膛上方,龙身从肩膀上盘绕了半圈,延伸到和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