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十八万三千六百零一个!只要你敢踏进忘川,就会被他们拖进河底,和他们一样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
僧人看向波涛汹涌的忘川,沉静说道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?”

“傻孩子!真是一根筋!”孟婆心急,端着那碗汤,恨不得把汤给他灌进肚子里,但她是个老人家,可没那么大力气,只能接着拿出往年那套说辞,劝道:“这就只是喝一碗汤的事,这汤不苦不辣,喝完把什么都忘了,轻轻松松地过奈何,多好。这尘世固然值得留恋,故人固然不舍忘,可这里是地府,此处是奈何桥,什么样的执念没留下过?你看这忘川两岸的彼岸花,花开一千年,花落一千年,花叶有如天上的参星与商星,此出彼没,年年岁岁,永不相见。这就是执念啊,执念只有苦,苦不堪言。因此这桥才名为奈何,可奈何兮终奈何,再深的执念都要无可奈何地断在这里,这样才能好好地上路。这一碗汤……”

孟婆喋喋不休地劝慰着,僧人从善如流地接话道:“这一碗汤,不是害我,而是救我。”

老婆婆发愣地看着僧人,这孩子都已经学会抢台词了?

“阿婆,我明白,我记得。”这番话他都听过六遍了,当然还记得,“可我还是想这么做。”

“唉……”

阿婆长长地叹了口气,端详着僧人的脸。

这张面容,六过奈何,每次都能让她印象深刻。

第一次时,顶着这张面容过桥的,是个不怒自威的帝王。

帝王犹疑地端着孟婆汤,迟迟不肯喝下。孟婆问他,希望可以投胎到什么人家?帝王衣着华贵,却低声道,希望来世只是山野间的无名之辈,不坐庙堂之高,不当万人之尊,只要好好地陪着一个人就够了。

第二次时,顶着这张面容过桥的,是个黯然神伤的散人。

散人不肯接过那碗汤,不肯过奈何桥。孟婆又问他,希望可以投胎到什么人家?散人望着忘川彼岸,怅然地说,希望来世是个能敌万人的英雄,持刀握枪皆无妨,只要有本事能庇护一人周全。

第三次时,顶着这张面容过桥的,是个气吞山河的将军。

将军也不肯喝那碗汤,他浑身都是血,坐在奈何桥头的石头上,发愣了好多天,不知是在牵挂谁。孟婆依旧问他,希望可以投胎到什么人家?将军思虑良久,叹息道,都是这兵权招致杀身祸患,因此牵连到他的狐狸,来世不如做个只拿笔管的文人。

第四次时,顶着这张面容过桥的,是个琴剑飘零的书生。

孟婆已经眼熟他了,问他,这一世你见到你的狐狸没?书生问她,阿婆,我与好狐仙前世也相识的吗?孟婆点头,你们应当是相识的。书生了然,孟婆顺手把汤递给他,照例问他,希望可以投胎到什么人家?书生说,投胎到谁家都好,只要能把我送到狐狸面前就是最好。说完,书生干脆利落地喝了那碗孟婆汤,急匆匆地过桥投胎去了。孟婆看着书生着急投胎的模样,心生感慨,回过神时才想起检查那碗汤,发现书生是在耍滑,根本就没喝两口。

第五次时,顶着这张面容过桥的,是个松形鹤骨的病人。

孟婆气不打一处来地斥责他,上次投胎不守规矩,竟然敢没喝完孟婆汤就跑!那人露出笑容,向孟婆赔不是,说道,阿婆,我已经不能再投胎了,是来与你告别的。孟婆打量他,才发现他剔透魂魄的心脏之处居然空空如也。孟婆仔细一回想,好像前四次也是如此。可是这人明明就造化很高,每次投胎都能顺遂如愿,为何却沦落至此?

孟婆拦住他,说,你再等等,不要乱走,小心魂飞魄散。

那人本就无处可去,因此点点头,再次坐在奈何桥头的石头上,与孟婆闲聊。

他这一坐就是几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