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麟声心烦意乱,脱掉了外套在空中甩了甩。

麦秋宇笑道:“什么意思,赶客啊。”

陈麟声认真地答:“有味道,不好闻。”

“我身上没什么味道啊,就算有,也是香味,谁会不喜欢闻蛋糕的味道。”

陈麟声没回答,重重地掸打着衣服。如果麦秋宇跟他一样,被舅父勒令泡在厨房做蛋糕甜点,做不出老爷子回忆中的味道就不许去做别的事,应该也会憎恶烘焙的一切。

“难道,”麦秋宇一脸神秘,声音也压低,“你怀孕了?”

陈麟声一惊,他低着头,拍打衣服的动作慢了些。

“你这样是散不干净味道的,”麦秋宇将东西放在地上,拿过陈麟声的衣服,递到鼻尖闻了一下,“走吧。”

“去哪儿?”

“带你的衣服兜风。”

麦秋宇好歹也是豪门子弟,说到兜风,陈麟声还以为他是开车来的。

结果走了十几分钟,只见到一辆改装过的机车。麦秋宇长腿一跨,戴好头盔,引擎一阵轰鸣。

陈麟声拎着大包小包立在路边,面无表情。

他忽然好疲惫,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年轻时猪油蒙心的失学少女,嫁给十六岁便辍学的混混,一路走来,尝过柴米油盐的辛苦,还要陪这个混混玩古惑仔的游戏。

麦秋宇丢给他一顶头盔,陈麟声接住,戴好,艰难跨上车。

“你最好搂住我,”麦秋宇说道。

“不用了,”陈麟声答。

“好吧,随你咯,”麦秋宇耸肩。

话虽如此,陈麟声惜命,他还是趁麦秋宇没注意,悄悄牵住了他的衣角。

他不知道麦秋宇要带他去哪儿。

他只知道车子像离弦的箭,轰轰烈烈地冲了出去,超过黄昏中庸碌的行人和拥挤的车流,灯光点点流动成线。越往前越清净,光亮也越少,天色一片暗暗的蓝,映照得脸庞也变了颜色。

麦秋宇一直没说话,他的脊背在此时格外宽广。

风迎面而来,吹动衣衫。

太快,太远,陈麟声沉默着,望向远方渐渐落在身后的风景。

曾几何时,在墨西哥的某条公路上,也是麦秋宇开车,他坐在副驾驶,看着极速飞过窗前的沙砾地。

他们什么也没说,却像私奔了一样。

前方没有尽头,后方亦无人追赶,没有目的,也不需要终点。

忘记自己是谁,甚至忘记世界是什么样。

他也怀念吗?陈麟声想,那么好的瞬间,麦秋宇一定是怀念的。只是越怀念,麦秋宇就会越恨他。因为那一切都是假的。

他们就这样安静地走了很远的路。

可港岛并不算大,没有翅膀,又能飞到哪里呢。

陈麟声闭上了眼睛,他往前靠,贴住麦秋宇的背。

麦秋宇什么也没说,只是渐渐放慢了速度。

车停下时,风声也舒缓下来。

陈麟声像被人一下子从流动的永恒中剥离出来。于是又回来,回到当下来。他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。这是麦秋宇无声的驱赶。

他下车,将头盔还给麦秋宇:“多谢你送我。”

麦秋宇只露出眼睛,看不清神色。

“没必要赶尽杀绝吧,”陈麟声轻声说。

“不行吗?”

“得不偿失啊。”

麦秋宇稍一偏头摘下头盔,露出英俊的脸,头发杂乱。他看着陈麟声,忽然笑了,然后从怀中抽出钱夹来,往空中一抛。

陈麟声伸手接住。

那是陈麟声的钱夹。

陈麟声一路付账,一直攥着钱夹,竟然还是被他偷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