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间,他安静了。
他沉默地睁着眼睛,望着那个板凳,望着那缸金鱼。
在房里传来的失禁臭气中,陈麟声在警察怀中干呕。但他没有低头,他依旧看着缸里的金鱼。
长大后,陈麟声一看到金鱼就会反胃。
可时不时地,他还是会回到这里。
多数时间坐在车里,望着破败的楼房,静静地抽烟。像当年在房顶上一般细数自己曾拥有的东西
数来数去,甚至数到了那缸他最不愿意拥有的金鱼。
第三支烟,他抽不下去。
车旁走过年轻一对男女,一高一矮,都带着卫衣兜帽,背着双肩包。
陈麟声升起车窗的一刹那,听见年轻女人用英语讲,这些房子像几座巨大的墓碑。
他瞥出去一眼,他看见模糊的侧脸,露在卫衣兜帽之外的几缕淡金发丝,和高翘的鼻尖。
是个外国人。
倒让他想起今天在俱乐部看到的那场演出,那个胸前点缀着两颗宝石坠子的金发女孩。
只不过现在,他已经没了那种大受冲击的感觉。
再见过那扇窗后,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容易接受。
倒车,拐弯,陈麟声驱车离开。
手机已经响了许多次,刚刚又响一次,他一直没有看。
红灯,车停了,陈麟声见缝插针地拿起手机。
讯息忽然开这么多,他担心妮妮有事。
R的消息栏在施简之下。
陈麟声的手指在屏幕前顿了一下,先打开了施简消息。
靴猫:什么时候回来啊。
靴猫:妮妮不听话,偷吃布丁[图片]
靴猫:你当心开车,别伤到我的雅典娜。
靴猫:什么时候回来啊,你女儿仗势欺人。
靴靴:[图片]
靴猫:[图片][图片]
靴猫:我要吃布丁,你回来时帮我买。
从这几条中陈麟声能想象出,十分钟内,施简和妮妮进行了怎样地大战。施简锲而不舍,要陈麟声替他讨回公道。他总会认真地和小孩攀比争夺。有时全靠妮妮大度。
陈麟声看着那些照片,有妮妮像小猫一下靠近的大眼睛,还有吃光的布丁包装盒。沉郁了一晚上,他的心情忽然轻快了一些。
也就是在这种轻快中,他犹豫片刻,点开了麦秋宇那一栏。
两条新消息。
R:[图片]
陈麟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。
照片里是他宁静的睡脸,他躺在天如酒店的床上,衣冠整齐,身披西装,耳垂上有一枚耳钉。
熟悉又陌生的口吻,
这句话意味着,麦秋宇从陈麟声欠他的钱中抹去了三万块。
恍惚中,陈麟声想,一张裹得严严实实的照片,比邮箱中收到的裸照更贵。
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。
他倒在床上,麦秋宇拿出了相机。
“一口价,起价一张两万块,绝不外传。”
陈麟声迷茫地看着镜头,腿间一片粘腻。
他没有答应,也没有拒绝。
因为他没意识到麦秋宇在说什么。
“这个表情就很好,”麦秋宇压低镜头,近乎与他的身体同一高度。
闪光灯骤然凉起,惊得陈麟声闭上眼睛。
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,失神得厉害,身上只有一条毯子。
而麦秋宇身穿西裤衬衫,除了头发乱些,一切体面。
“睁开眼啦,”麦秋宇拍他的脸颊,“睁开眼才值两万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