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是她看?得太久,也不出声?,洛桑一颗心便声?若擂鼓,边上又有提刀的壮汉守着,任意一个动动手?腕子,就能轻易将他折断。若只是干脆杀了也好,可以他右谷蠡的身份,多半是不能那么?轻易了结的。
他尚且记得四年前进京上贡时,撞见的那个被剜去半副骨头的人?,左边身子软烂如?泥,右边身子竟还在蠕动,仅是一眼,他便被吓得魂飞魄散,在床榻上躺了三?天,而?后被逼着起身,颤颤巍巍地去宫宴上献舞,偏那宴上,就坐着提刀剜骨之人?。
想到这里,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,顿时汗毛倒竖,周身止不住地战栗,比起那般生不如?死,显然还是如?今低头叩首,谋个生路为妙。
洛桑蜷着掌心,一点点缓慢地贴向地面,膝行过去,颤颤巍巍地捏住了她的衣角,咽了口口水,用尽量平稳的音调出声?,却免不了那过于明显的哭腔。
“将军,求您怜惜……”
楚火落蓦然回神,眸色微沉,踢开他纠缠上来的手?,站起身朝边上吩咐道:“把人?关进去,今日开宴,务必让满城皆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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蔺师仪入嘉水郡时,已近申时。
饶是他戴了顶斗笠遮阳,也顶不住七月毒辣的日头,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落,渗进衣领,布料黏糊糊地贴在脊背上,本就够难受了,还有黑褐色的大肚蟋蟀在枝叶间蹦来跳去,扯着嗓子呐喊,吵得人?更是心烦意乱。
不必凑近去闻,星夜兼程而?来,他身上定然有一股尘土味和汗臭味交杂在一起,这般模样见人?未免太过失礼,是以,他入府中的第一件事是打水沐浴。
想着时辰尚早,等酉时在溜去军营也行,他便洗得格外仔细,莫说胡茬,便是指甲都用锉刀磨齐整了,待他打算往床上躺时,才发现上头被人?堆了些东西。
他走近了些,捻起放在最顶上的纸条,愣了下,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?,上面只有“予蔺师仪”四字,甚至因“蔺”字笔画多些,一个抵得上头三?个大,一眼便能瞧出是出自谁的手?笔。
将纸条压到枕下,他这才去仔细翻看?底下的物什,一套织云锦的袍衫,还有蹀躞带和发簪,意思是,要?他穿?
蔺师仪原本要?囫囵睡一觉的计划立时取消了,换上衣裳,坐到镜旁,开始认真地梳起头发,平日惯扎的高马尾在此刻看?来,实在简陋了些,他便耐着性子给自己编了几条小辫子,一并束起,最后再戴上她赠的发簪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镜中人?锦衣华服,眉目疏朗,分明是他,却无端有了几分陌生,大抵是粗布麻衣穿习惯了,已然忘了自己还曾有这副模样。
廊下,几道叩门声?响起,他忽地回神,拉开门,果然是阿蒺和芽儿。
“二当?家,今天大当?家摆宴,你再不快些去,就没位置了!”
两人?一左一右拽着他的袖子,拉着他往外走,蔺师仪茫然地看?了眼天色,不知不觉中,已被他磨蹭到酉时了,难怪她们这般着急,只是,摆宴,摆什么?宴?
“呃,烧鸭宴?”
“羊肉宴吧,我喜欢吃羊肉!”
行吧,问这两个满脑子都是吃的小姑娘显然不太靠谱,不若待会?儿坐下,随意扯个赴宴的宾客问问。
只是到了真的在席间落座时,蔺师仪却彻底绝了与人?攀谈的心思。
绿树交错着枝蔓,错落的枝叶间披着胭脂红的纱幔,叫这落日余晖一照,好像又熨上了无数金箔,煞是好看?,不,煞是碍眼。
他便是个傻子也该看?出来今日摆的是什么?宴了,倒还想诓骗自己,这事与楚火落无关,偏生邻桌那几个多嘴多舌的宾客已端着酒杯朝那人?祝酒去了。
“楚副将得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