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走的鸟儿

鄢昭忽然笑了出来。

他在笑的同时, 那弧度微弯的双眼却愈发幽深，像是不可见底的深潭，稍一失足便会让人万劫不复。

“阿羽, 谁告诉你的？”他直视着宿明绛的双眸，全靠自?制力?压抑住的冲动?，已经?隐隐有不可控的趋势了。

“为何需要别人告诉我？”宿明绛也看着他, 不甘示弱, “难不成?不能是我自?己猜出来的？”

“因为只?要你相信我, 毫无保留地相信我，你就绝不会怀疑到此事上头去。”鄢昭一手抚向宿明绛的面?颊，微微摩挲着开口。

他承认了。

“你承认了。”

宿明绛愣愣地开口, 连反抗躲避都忘记了。

“阿羽,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养过的一只?鸟吗？”

宿明绛已经?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，他只?是麻木地开口，“记得, 后来飞走了。”

“那只?鸟的羽毛非常漂亮, 我很喜欢它, 它也非常黏我，每次看见我，它都开心得叽叽喳喳叫。”鄢昭用手指蜷着宿明绛的发丝, 语调慵懒而危险，“可就是这样，当有一次宫女?忘记关笼门?时，它还是头也不回地飞走了。”

“飞得那样无情, 那样毫不留念。”他的声音微微变凉, “为什么要飞走呢？它明明那么喜欢我的不是吗？”

“就像母妃一样，她?说?她?不爱我父王, 但我是她?的孩子，她?会永远爱我。可是父王死后，她?喝毒酒的时候又跟我说?，她?终于自?由了，她?解脱了，她?要走了。”

“还有皇祖父，他也说?他爱我，还爱我的父王。可是父王死后他又不让我报仇，我好不容易挑动?魏王吴王的野心，让他们替我杀了鄢沣。皇祖父又说?我心思太深，说?我变了，说?我不再是他最喜欢的孙儿?了。”

“每个爱过我的人，最后都抛下了我。”

“阿羽，阿羽……”鄢昭抚摸着他的面?颊，眸色沉沉，“每次这样叫你，我都在告诫自?己，什么手段都无所谓，只?一定要将你牢牢握在手中。”

“我拥有的那么多，真正属于我的却又那么少。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你，叫我怎么舍得放开？”他说?，“所以我一遍一遍，一道一道，不断地想?在你的身上套住我的锁链，无形的，有形的，什么都行。”

宿明绛听着他的话，看着他的神情，心中又痛又悲凉。

他愤怒的同时又觉得茫然无比。

这样极端的心思，鄢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存下的？他一时有些不敢好回忆了。

“所以，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？”宿明绛忍不住说?，“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永远不会离开你！凭什么，凭什么用你自?己的心思来揣测我的想?法！”

“抱歉。”鄢昭道：“我也不想?如此，可我忍不住。”

“阿羽，我手里抓不住绑你的锁链，我会疯的。”

他俯下身，吻住他的喉结，压抑着想?撕碎一切的欲望，轻轻舔舐。

“阿羽纵容了我那么多回，今晚，就再允我一次吧。”鄢昭的声音有些含糊和低哑，却又字字清晰，“你对我，应当也不只?是君臣之?情，对吗？”

对吗？

对吗？

宿明绛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两个字眼，一遍又一遍。

他闭上眼，心底生?出自?嘲。

连他本人都没察觉到，他对鄢昭的敬仰之?情中，不知从何时开始，就夹杂着那么一丝不一样的情感。

所以才在看到梦中情形时那般悲痛。

鄢昭却能以旁观者的姿态，一针见血地指出。

他从来都知道，什么都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