围绕在你身边,发自内心地喜爱你、赞叹你的才华?王宫中的侍女是否欢笑着为你修补过腰带,街边的孩童是否嬉闹着传唱过你的名字?老人抚摸你的衣摆,为你递上新烤的面包和温热的羊奶,因为他们不愿见到你这么瘦小,像橄榄枝一样纤弱。”

“一旦你在布上画完全部的神明,遵照命运的指使,宙斯将避无可避地与女神忒提斯完婚,待到祂们的孩子降生,大地就再也没有安稳可以言说。杀父篡位的烈火,要燃遍每一个荒无人烟的角落,直到这位新的主神建立起祂的政权,而后,为了稳固政权,祂也会毁灭这一代的人类,一如宙斯使用大洪水,毁灭属于祂父亲的青铜人类一样。”

普罗米修斯低声道:“所以,我要请求你画得慢一些,不要让毁灭来得那么快。就算这一代的人类,只能多过一天微不足道的安稳生活,我也不希望末日的结局提前到来。”

谢凝没有开口。

听到普罗米修斯的劝言,良久以来,他一直填满了痛苦和仇恨的心不由松动了。从对方提供的角度,他逐渐脱离跟奥林匹斯神的夙怨,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
“……好,”谢凝说,“我答应你。”

普罗米修斯露出欣喜的笑容,那张风尘仆仆的面容,第一次展露出属于神祇的光芒。

在他的牵头下,谢凝与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签下协议。

谢凝被赋予了独特的神职,因他掌握命运,又超脱命运之上,他被称为“见证与记叙者多洛斯”,独立于命运三女神而存在。

可是,即使他成为神明,厄喀德纳也不能立刻回到凡间,回到他身边。

“塔尔塔罗斯环绕着三道黑幕,三道铜墙。每一道阻碍,连神明都需要花费三年的时间,才能翻越过来。”神王低声下气地向他解释,唯恐谢凝翻脸不干,“这是深渊古神的规则,我亦无法抹消。”

“十八年,”谢凝说,成为了神,他心里却不见丝毫激动的感受,“加上我醒来后浪费在你们身上的五年,一共二十三年。我也不多要,只要你们十倍奉还,当初有谁参与了针对我们的计划,自己去塔尔塔罗斯里待满两百三十年,没问题吧?”

已经求得了延缓的宽宥,众神无一敢有异议。阿波罗默默地收敛着光辉,一惯高傲骄纵的赫拉,此刻也忍辱吞声,许久不曾说话。

谢凝环顾一圈,他没有在万神殿中看到阿佛洛狄忒的身影,因此闭口不言,转身就走。

在阿里马的平原上,谢凝坐了一整夜,他望着天空中的繁星,以及躲在流云后的满月,他以为自己起码会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,然而没有,什么都没有,他心中唯余伤痕累累的结痂,怀着思念的隐痛。

厄喀德纳。

他太想厄喀德纳了。

天亮时分,谢凝决定起来,做点什么。于是,他收拾好画具,牵着伪装成凡马的天马,选择用这段暂缓绘画的时间来游历,否则,他要怎么捱过等待的十八年?

就这样,他踏上了远游的路。

说来也好笑,或许是受神职所限的缘故,成了神跟没成神,谢凝也分不出其中的差别。他仍然不能完全听懂大地上繁多的方言,亦不曾一下子学会这里的语言,跟没有神性的人类交流沟通,还得连说带比划。

旅途漫长而艰苦,谢凝不会疲倦、不知饥饱,依旧要靠着双腿跋山涉水。以前和厄喀德纳在一起的时候,魔神老是把他当需要娇惯的小孩子对待,手指画出老茧,老茧再磨破,形成更强韧的死皮,被厄喀德纳发现了,他都要赶忙过来,笨拙地吹上好几下,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一二。

“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呀,多洛斯。”厄喀德纳总说,“你这么小,世界又这么大,一想到你可能会遇见许多的可怕事,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