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后来呢。”
“后来她离家出走了。”
“为什么!”流儿忿忿不平,联想到自己,又感到些许害怕。
余惊秋似乎在回忆,“因为在别人眼里,她太不听话,一有坏事发生,别人便怀疑到了她身上,没有人信她,她也想要个公道,没人能给她,她只有自己找。”
“她真可怜。”流儿瞧着余惊秋神色问道:“山君,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师妹?”
余惊秋停下了脚步,沉默良久,回过身来,垂眸看向流儿,“我只是忽然明白。”
“明白什么。”
“委屈不是自己受,永远也不知其中痛苦,酸楚滋味,没有资格替委屈的人说算了,流儿,不忍气吞声是好的,这世上,便连爹娘也会无法体谅怜惜你受的委屈,遑论别人。”余惊秋抬起手指,轻拭流儿眼下泪痕,眼中冷光寒于冰雪,沉若深渊,“你若算了,那便真的会算了,这委屈,就是白白受下了。”
“但像你说的,这并不公道。”
69、桃源谷
余惊秋牵着流儿回到了书屋, 屋外听得朗读声,余惊秋忽然站定,问流儿道:“流儿, 虽说是翁都偷了花蜜, 但允泽说昨日瞧见你嘴上挂着糖丝, 却是哪里来的?”
“那是阿遇家的花蜜, 他偷拿出来给大伙分了,我想着受了人家的好处, 就该信守承诺,不能出卖了他。”流儿拍了拍自己胸膛。
余惊秋受其纯真感染,眉梢浮现些微笑意,“既然守口如瓶, 那你现在又怎么跟我说。”
流儿咧嘴一笑, 露着白白的牙, “因为我知山君绝不会告密, 而且那明明是我守诺的证据,最后却成了疑点, 要是不被人知晓真相,不就太冤了吗,就算别人都误解,说我不好,只要有一个人夸赞我, 我就很满足很高兴。”
余惊秋送他到屋檐下,在他进屋时,忍不住嘱咐了一句,“回家后,不要再跟爹娘闹别扭了。”
流儿撇了撇嘴, 闷声应了。
余惊秋目送他进了书屋,依旧回去扫雪,她提着扫帚,握着的四尺来长的竹竿,与流儿的话,挑起她深埋心中的怨念,对一切不公的忿懑,难以排解,一念成嗔,心血来潮,以这扫帚做剑,在空地上练习起三毒剑法来。
竹把舞动的寒风搅乱庭院落雪,白雪乱飘,愈凌厉愈严寒,余惊秋面若冰霜,一招剑式,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施展的行云流水,只听得卡嚓一声,手中握着的竹把将院子里的杨树给刺穿了。
劲力震颤树干,树上积雪扑簌簌落下,盖了余惊秋满身。余惊秋笑出声来,当时她不愿学,谁想如今这三毒剑法练得不比干元剑法差,只因这世间,任谁也逃不过爱恨嗔痴。
而她,即便是万念俱灰,这恨,也深埋在了骨子里,伺机萌发。
夜里,她难以入眠,思绪活跃,想起了小时候的事,即便那么遥远,夜里回忆起来,连细节也格外清楚。那是极静谧闲适的一段时候,在虚假的安稳中,即便如今回首瞧,向日峰秀美浓绿的山色外满是漆黑的泥沼,那段时候也必将是终生中最美丽而无可替代的,最终却遭人生生损坏!
她师父必是料到有这一日,才早早交代了后事,那三条约定,如今亦是记忆犹新。
在黑暗中,她睁着的双眼似夜潭幽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