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往常那般,姜岚月踮脚替秦望摘了乌纱帽,回手又递给他一条帨巾,秦望接过,擦了擦手,低声道:“我托人找来宫中一位司籍,平日便是掌经籍、几案之事,人又在卢尚仪身边当差,讲礼仪规矩定是没得说,待会儿你带蓉儿也去一趟正厅。”

“万万不可。”姜岚月道:“蓉儿不过是庶女,这样的事,她怎么能过去?”

秦望一笑,“你就是规矩太多,我说让你带她去就去,蓉儿这不是也要议亲了吗,多听听规矩,总是没错。”

楹窗外的桂花开的正好,一簇连着一簇,远远望去,好似有人在绿叶从中洒了一把碎金。

半晌,秦婈、秦蓉都来到了正厅。

见人齐了,陈司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。

秦家的事,她来时多有耳闻。

毕竟,家中没有正经大娘子,而靠姨娘当家的,也是不多见。

陈司籍行至秦婈和秦蓉面前,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姑娘。

在宫里,站是站的规矩,坐是坐的规矩,连看人的目光都是规矩。

陈司籍点了点头。

眼前这二位姑娘,显然都是够格的。

虽说秦家二女容貌皆是上乘,但这气度,却是截然不同。

她从未见过秦家女,但只瞧一眼,便知哪位是嫡出的大姑娘。

鬓如春云,眼若秋波,色如朝霞映雪。

家中有这等好颜色,也难怪秦大人会找她过来。

秦望轻咳一声,对秦婈和秦蓉道:“这位乃是宫中的陈司籍,陈大人,你们二人在礼仪规矩上有任何不明之处,今日都可请教陈司籍。”

“秦大人客气了,老身进内廷不过才两年,这宫廷规矩森严、礼仪繁多,便是我自个儿,也不敢说事事都清楚。”

秦望点头附和道:“确实如此。”

陈司籍道:“不过即受人之托,老身自会将所学所知,尽数讲给二位姑娘听,但在这之前,还请秦大人拿两套笔墨纸砚过来。”

笔墨纸砚,这便是要看二人的字迹了。

姜岚月面色一喜。

秦蓉的字说不上多惊艳,但比之秦婈那不学无术的,却是要强太多了。

秦婈、秦蓉坐下后,陈司籍缓缓开口道:“请二位姑娘写出三代家世、及所擅所长。”

秦婈颔首开始磨墨。

秦望看着秦婈细白的手腕不禁长叹一口气。

他的大女儿,乍一看,真是秀外慧中,只可惜,一不能张嘴说话,二不能提笔写字。

这半月之约,说实在的,秦望根本没抱多大希望。她找一个歌姬学规矩,这不是闹呢吗?

秦婈磨过墨,便拿起毛笔,蘸了蘸墨汁。

秦望的心跟着她的动作一紧。

她要下笔了。

她要下笔了。

她下笔了……

秦望先是咽一口唾沫,而后又抬手狠狠撸了一把脸,他这颗后悔的心,已经提到嗓子眼了。

另一边,陈司籍面带笑容看着两位秦家女。

都说美人在灯下更美,这话确实不错。不论秦婈最后能写成什么样子,就这落落大方的仪态,和欺霜赛雪的脖颈,也足够眼前一亮了。

半刻过后,秦婈停笔,她写完了。

陈司籍走过去,将两张纸拿好,端详了好一会儿,道:“二位姑娘的字,都不错。”

话音甫落,秦望、秦蓉和姜岚月一同皱起了眉。

都不错?

怎么可能都不错?

秦望上前一步,瞪着眼,反反复复地看着宣纸上面的字迹。

若不是亲眼见到,他定会以为秦婈这字是事先找人写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