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旁的Steve很显然是被震撼得不轻,一直坐在椅子上大呼小叫,惹得Anne在旁边满脸嫌弃地躲着。
裴希刚才就已经把佩戴的流程记住,脱下的时候也顺利,她两手捧着小心地交给Anne:“你们先玩一会,我出去给杉姐回个电话。”
刚里面气氛太认真了,裴希都没好意思咳嗽,现在才捂着口罩一边咳一边沿着弧形的走廊往外走。
“咳咳,咳咳咳……”
她很快回到刚才的大厅,天花板上的鱼还在悠闲自在地游动,裴希总感觉这真是个发呆的好去处,抬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,余光就瞥见郁庭知从另外一头的走廊走出来。
他仍旧是衣着整齐而体面,卡其色的风衣在男人的衣柜里随处可见,唯独到了他身上有一种遗世的清冷感。郁庭知似乎是忘了拿东西回来一趟,一手拿着东西,另一只手在和人打着电话往外走。
他怎么会来,不是上午睡觉吗?
裴希有一瞬间的迟疑,下意识地停住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,这可是人家的地盘,她怎么还管起主人的来去了。
她迅速收回目光,往旁边让了一步,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可郁庭知还是很快发现她站在那里,挂了电话走过来:“来试零号机吗?”
很自然的语气,衔接的是昨天晚上饭桌上的内容。
“对。”裴希也尽量想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,在这种面对面的情况下,有着过去的两个人好像谁表现出一丁点心虚,谁就输了阵势,“我已经体验完了,Anne和Steve、咳咳,还在里面。”
大概是因为在里面憋得有点狠,裴希一说话就忍不住想要咳嗽,气管仿佛被人点了引线似的,迫不及待又争先恐后地想要炸出点声响来。
她庆幸自己还好戴了口罩,却还是咳得耳朵通红,但好在咳嗽的时候可以低头,不用为了礼貌而和郁庭知对视裴希明白,她绝对不能在郁庭知面前露出半点破绽,绝对不行。
“咳咳咳……不好意思……你要赶时间的话就先走吧,我可能……咳咳、还得要一会……”
作为父母早亡的人,裴希其实很早就知道,人与人之间无论多么稳固,深重的关系和感情,都是需要保护和维系的。
就像是爸妈刚死的时候,叔叔在他们的葬礼上哭得泣不成声,那种对手足兄弟的离去,所产生的真切的悲痛,裴希至今回想起来都记忆犹新。
而她也是一样,抱着爸妈的照片一个人走过来,还勉强记得他们的长相,可无论多么想念,多么痛苦,她都不得不承认爸妈的记忆在逐渐褪色,有的时候她去回想小时候发生的事,发现就连妈妈的声音都已经变得模糊。
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她想得要好太多了。
郁庭知已经翻过了那一页,却也没有完全忘记,只是对她的记忆已经无关爱恨,以后会变成提及当年时会想到的,那么一个不痛不痒的人。
你看,他无论什么都能做得那么漂亮。
就连遗忘也是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她低着头咳嗽,气管仍旧在躁动着,瘙痒着,逼迫她继续往外咳,咳得地动山摇,肝胆俱裂。
而郁庭知始终站在她的面前,没有接话,也没有离开。
直到裴希的咳嗽终于告一段落,她低着头用手背仓促地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,才深吸一口气,狼狈地回到成年人的躯壳里:“真不好意思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