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倒外间突然闯进一个精瘦的怪老头,嘴里尤在嘀嘀咕咕。
照面就向顾悄一通嚷嚷,“你这后生,好生的对韵歌,怎地只唱个开头就停?”
顾悄不太服气,顶了一句,“你这老头,又?不是我学生,凭什?么指手画脚?”
老头一哽,尔后脸不红心?不跳朝着顾悄一拜,“夫子?在上,学生有礼。”说着,也不顾一众小孩惊异的神色,自顾自道,“这就算正?经拜过师了,夫子?现在可以?唱完吗?”
这神奇的脑回路,叫顾悄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老先生,且不说我们今日?已经下课,单这韵歌,上平十五韵、下平十五韵,若再附仄韵七十六韵,唱完要到猴年马月?”
老头似乎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拧劲儿。
他又?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大银锭子?,继续胡搅蛮缠,“那我出钱买你本子?,这总行吧!”
这般不讲常理的老头,通常都不是什?么寻常角色。
顾悄拿不准这人来路,只能?耐着性子?解释,“这韵歌还没有本子?。”
实?在是顾劳斯事情?太多,手头正?编着的几本书还没完工,一时半会忙不到声律这上头。
谁知老头那张脸,如八月天孩子?脸,说变就变,“你这塾师,竟想藏私!没有本子?,你从哪里学来的?我可是师都拜了,你今日?必须倾囊相授!”
这般就很蛮不讲理,已是有些刁难的意思在了。
小孩子?们躁动起来,有几个眼瞧着已经坐不住了。
“怎么,你这是拿着吴知府的鸡毛,到顾氏族学当令箭来了?”
外间传来执塾声音,这才压下场子?。
顾冲可不怕他那牛脾气,慢悠悠踱进来,冷笑道,“你该去找顾准那老匹夫吵。他好东西多,一样样都藏着掖着,要不是他儿子?漏了底,我都不知道,恩师治学五十载,私传竟都落到……”
“若虚,慎言!”汪铭沉着脸打断顾冲,他抬手指了指天,“莫要犯忌。”
顾冲一愣,张了张嘴,似是想要反驳,最终按捺下去。
半晌,他发出一声喟叹,“这世?道,竟连恩师都喊不得了……”
汪铭没有接话,只拍了拍老友肩,聊表安慰。
听着二人往来,顾悄若有所思。
他还记得,老父将教材全解改题初学启悟集那日?,曾提过他与?顾冲、秦昀师出同门。
他们的恩师,叫云鹤。
彼时,他没有在意,如今想来,能?教出顾准的人,又?怎么会是籍籍无名之辈?
可小公子?却从没有听说过这名字。
再联想到苏青青劝他弃学时,曾说云鹤和他泰半弟子?,全因政难,死在了大历二十年。
好巧,刚好是他和顾情?出生那年。
被谢景行以?厚黑学浸淫许久,顾悄也有了一些政治嗅觉。
他隐隐察觉到,十六年前云鹤之死、顾准致仕、哥哥们入朝,乃至谢氏突如其来的婚约,是串在一条线上的珠串,首尾相衔,连成因果,他,或许就是其中针线。
那么,大历二十年,到底发生了什?么?
又?是谁,抹去了云鹤痕迹,甚至不许人再提起?
“所以?,这韵歌是你父亲作的?”老头出声打断他的思绪。
“才不是,这些歌谣都是顾玉作的!”小孩子?们是闲不住的性子?,眼巴巴瞧着两个老先生你来我往,憋了许久,这会听到一个会答的问题,赶忙抢答。
顾悄羞耻捂脸,这把,顾玉可不敢冒这个名。
看图识字,那确实?是他编的,可声律启蒙,纯纯是拿来主义。
是以?,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