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缅怀太祖高?宗两朝的清明盛世,直笔死谏神宗一朝奸臣当道,弄权太过,以致贤良避世、民生凋敝。

他悔恨没有护好幼主,因一念之?仁,让神宗一步逼、步步逼,直至愍王一系接连折羽断翼,更自?谴自?己百无是处,做了?这无能书生。

可这也为野心家所用。

陈愈以一句“枢机当断”解这首词乃愍王一系死不悔改的确证。

“枢”为帝王讳,寻常百姓家都知道凡遇帝王名?讳要敬避,云鹤身为三代帝师,此时不避讳,便?是自?觉无讳可避,足见他根本没有将神宗放在眼里!

另外,何为断?绝也!

既然“枢”为帝王,那么当断两字,便?是大?逆不道之?显语。

至于后面愚夫当道种种,神宗已无肚量再听,便?直接判了?这首词为大?宁头等禁篇。

那年风紧。

顾准辗转托人,几经周折才在锦衣卫严密的铁网下,偷偷将这“遗书”拓印回来。

朝廷紧迫盯人,云鹤同宁霖皆被严密监视,寻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约莫时间仓促,这阙词字迹潦草干涩,风骨却?分?毫不减。

一如他和宁霖心境。

他们始终相?信,总有一天史笔如椽,会有人替他们正名?。

这一天,终于到了?。

是以,顾准一开口,就是从文字冤狱平起。

“陛下,漳州旧王邸这篇禁词您忘了?吗?”

他小心将这首《鹤冲天》收录进恩师诗余最末一篇。只是以往空白不着?一字的书封,如今已工工整整题上《望乡楼遗稿》。

他乡望旧乡,羁客魂断肠。

安土重迁的时代,废太子与先帝师遗骨岭南,至今不得落叶归根。

见这题名?,群臣愀然。

顾准也不禁红了?老眼。

“陛下,如今您还信当年陈氏的片面之?词吗?”

他轻抚书脊,缓缓跪下。

“枢机不过代指朝政,愚夫正是陈愈之?流。恩师从?来不曾生过反心,他一生侍奉君王忧心社稷,临死也不忘谏君亲贤臣远小人,何罪之?有?”

真·小人陈愈谋反在前、叛国?在后,至今仍在敌营效力。

这迟来的洗冤犹如一个巴掌,打的神宗猝不及防。

满堂静默中,顾准再插一刀。

“陛下,陈氏之?罪又?何止如此?此等小人,倒行逆施,三十年大?宁在他手里,不止寸步不进,还倒退几十年。

试想若无陈氏蛊惑,我朝今时早已人才辈出,不说国?富力强,定?不会如此穷困潦倒,以至于与鞑靼一战,落得个战无良将、守无辎重的两难境地!”

一个穷困,是实情,亦是提醒。

老皇帝登时投鼠忌器。

永泰开春,随着?农时逼近,大?宁千疮百孔的财政赤字,已在爆发边缘。

方徵音提出的以增发白币缓解朝廷压力的法子,并没有奏效,年后不止米粮飞涨,白币也一夜之?间也大?幅贬值,与纸币无异,引得朝野怨声载道。

这一切,还须仰赖顾准这老家伙妙手回春。

述职后,旁的官员无不返程,他独独压着?顾准滞留京师,便?是做此考量。

谁叫满朝只有这厮最善搞钱呢?

也正是拿捏住这命门,顾准才愈发口无遮拦。

他恳切道:“陛下,三十年间,朝中净是陈愈、柳巍、方徵音之?流尸位素餐。

若不是还有个谢老撑起?门庭,大?宁怕不是早就亡国?改姓了?!”

这话说得极重,听得众人心中发紧。

姓顾的一贯混不吝,什么都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