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场诗作是现考。
方灼芝清了清嗓子,先说了一通褒扬学?子小有所?成的?场面话,随后话锋一转,“吾观尔等皆才俊,又一心向学?,是休宁之大?幸,但经史子集须蟠胸,诗词歌赋亦不能废,是以最后一场,便以杜子美‘年少今开万卷余’为题考考你们诗作。”
顾悄一听这题,不由捂脸,他又又又押中了。
方县长的?心思,实?在有点好猜。
当然,猜得这么便宜,顾悄还得感谢便宜学生汪铭。
得亏他平白跑休宁一趟,才叫顾悄闭着眼睛就摸到了一县的时事?大?热搜。
府台看重休宁文教,那么县考这等大?事?,诗题必然绕不开这些。
兴文教,不外乎长者教,幼者学?。对着一群初试菜鸡,县长大?人自?然不敢指望他们在“教”能有什么见?地,那可?不就剩一个“好好学?习、天天向上?”能考考了吗?
是以,顾悄给小伙伴们押的?考题里,关键字就四个,礼、乐、学?、思。
科场诗里,又分两类,皇帝出题的?,叫应制诗,考官出题的?,叫试帖诗。
二者都以赋得某某句命名,没什么太大?差别,通常五七言都有,有些限韵,有些不限韵。
方灼芝唯一人性化的?地方,就是他充分考虑到考渣水平,只要做五言四韵一首,还不限韵,好赖没叫休宁这群小可?怜死?得太惨。
顾劳斯不擅长风花雪月,可?这种说理诗,正撞上?他枪口。
舔墨润笔,挥斥方遒,顾劳斯洋洋洒洒四十字,搞定。
直把各路监考看得傻眼。
方灼芝阅诗,十分简单粗暴,评价虽然只有“去”、“留”、“妙”三等,但“去”这一档,骂人的?花活儿可?多。
“庸才!去!”考生一对上?号,讷讷不敢言。
“狗屁不通,去!”考生二领号,缩头?缩脑。
“琵琶结果,箫管开花,大?字识不全也来考童生?去去去!”
考生三大?气不敢喘,垂头?耷肩奋力装作不是我……
原疏简直吓得汗如雨下,不过?盏茶又湿了三张帕子。
不只是他,大?多数考生都是第一次亲见?县长发飙,不由两股战战,生怕他阅卷阅上?头?,一个判签扔下来,给考渣拖出去直接就地正法。
当然,其中?也有少许叫他点头?称妙的?,顾云斐算一个,顾影朝算一个。
知县展卷悦,下一个“去”骂得都温柔些。每每这时,其他考生有如劫后余生,恨不得把这些化煞瑰宝供起来。
直到某张卷子,方灼芝吹胡子瞪眼半天,没给个准话。
老县长盯着那答卷老半天,心道他看走眼了。
老阁臣下的?蛋,怎么可?能孵出来山鸡?
那小诗写得十分老道蕴藉。
感尔今年少,开蒙万卷余。诗歌虽小技,风骨在经书。
池墨本无秽,树苍质不虚。清风不负我,朗月伴金舆。
饶是方灼芝自?负诗才,读来也觉叹服。
他在休宁呆得太久,久到已然忘记,当年盛京科场,是那般兴酣落笔摇五岳,诗成笑傲凌沧洲。他也曾是个鲜衣怒马少年郎,叫嚣着不负韶华不负己。
可?惜,他还没狂完,屠刀落下,血洗京华。
方灼芝又看了眼顾悄,心道果真疾风劲马,不惧霜寒,江山又是,一代人出。
根本不消再看其他人,方灼芝一个激动,就要激情宣布,“我主政休宁二十余年,这次小考,当真令我既惊又喜,喜的?是休宁人杰地灵,又出一批良才,惊的?是浪子回头?,这场出了诸多意?料之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