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弋舟鼻腔里?终于哼出了半声气音,只那么轻微一声,像是一声叹息,贝诗楠却一下子僵住。
她站直身子,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,就那么站在那里?,重新审视他的眼睛。
两个人隔着?面具在微风中默默对视。
时光好像回到那年?,那时候她在商场发玫瑰花,他从电梯冲过来,喘着?气,一副奔向心?爱姑娘的急切,卷着?袖子走到她面前,说:“请问我能拥有一支吗?”
如今玫瑰已?凋谢,连香气都消散在旧时光里?,而他们?再?也不是曾经的模样。
那时候在北海相遇,他看到她和客栈老板亲密谈笑,气得被占有欲驱使打人,她也毫不畏惧直接甩耳光报警。
他在拘留所?时心?灰意冷他从小被众星捧月,从未栽过这?么大的跟头,还是在一个女人身上。
可他认了。
谁让他动心?了呢?
不知过了多久,贝诗楠也轻轻一笑,两个人同?时摘掉面具。
那一刻好像所?有恩怨都释然了,贝诗楠看着?眼前的男人,咸涩的风穿过他们?之间,她胸口不再?翻涌着?北海那时的暴烈情绪,也没了刻意躲避的应激反应。
这?些年?她走遍天南地北,开阔视野同?时也拓宽了思想,渐渐明白该用什么方式和过去的自己和解
不该躲避往事,不该用情绪操控自我,不该故意和别的男人亲密来刺激他,用虚假的圆满来粉饰伤口。
那些都是自欺欺人。
“喝一杯?”贝诗楠眯起眼睛笑,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味。
“行?,我请。”骆弋舟说。
“那买两瓶最便宜的桂花酿吧,我们?船上喝!”
贝诗楠捧着?那对陶瓷面具走在前面,朝兑奖处方向兑换船票。
骆弋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?跟在后头,视线始终锁在她背影的轮廓线上。
到了船上,两个人碰了杯,玻璃相撞的脆响里?什么都没说,所?有情绪就随着?波光潋滟的酒液,一饮而尽。
有点像旧武侠片里?的“一笑泯恩仇”
又沾着?点“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”的意思。
骆弋舟嘴角刚扬起,贝诗楠就已?经把脸转向了船舷外。
她半倚着?栏杆看夜景,指甲偶尔叩亮手机屏幕,两个人不怎么说话,只默默喝酒。
她偶尔会拍照。
骆弋舟便不再?说话,擎着?酒杯凝视她浸在霓虹里?的侧颜。
记忆突然倒带回从前总嫌她聒噪的自己,屡次借口乘游艇携女伴出游,对她却避而不见。
可那姑娘分明会守着?烤箱为他做手工饼干,会熬夜捧着?手机,只为在零点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和晚安。
当初骄傲自负,以为金钱能够买到一切,分手时她却将他所?有送过的礼物统统悉数退还。
像处理过期杂志那般随意。
他突然特别后悔,握着?酒杯的指间颤了颤,琥珀色液体晃出细小的涟漪。
这?世间原也有人当真?捧出过赤诚真?心?对他,而自己却亲手弄丢了为他捧着?真?心?的人。
这?些年?纸醉金迷再?没泛起过涟漪,可纵使心?动重临,他也清楚,自己早已?不配拥有这?样的女孩了。
手指抚过被夜雾打湿的眼角,偏过头去时,才发现灯火阑珊处的夜景,真?美。
贝诗楠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,但她不想接,觉得没必要。
千里?之外的相遇,能安静坐下喝杯酒,往事就不必再?提了。
未尽之言本该沉入杯底。
一壶酒的时间也就足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