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头对刘秀的人头可是悬赏了十万金,而且听说刘秀新娶的夫人是真定王室之女,他要是能杀了刘秀,不但能得十万金,还能得一美人儿,岂不一举两得?他受此鼓舞,越发猖狂。
刘秀等的就是他得意忘形,是以便也做出受惊的模样,才登上城楼没一会儿,就急匆匆带着郭圣通走了下来,任由那上谷太守叫喊辱骂都不出声。
郭圣通知晓他惯会隐忍,就如当年他不喜自己,却依旧可以隐忍着让自己当了十多年的皇后。
这般一想,她不由得对那上谷太守投去了悲悯的目光,直把那上谷太守看得呆了一呆。
都说大司马的新夫人容颜姣好,是真定出了名的美人儿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兼之美人面含悲凉,更添几分羸弱,越发惹人怜爱,他心里直恨不得一鼓作气夺回真定,赶紧抱着美人儿共赴温柔乡。
刘秀余光中亦看到了郭圣通瞥向上谷太守的微垂双眸,清透而慈悲,如同佛堂之上阅尽众生的菩萨。
这个念头一起,他顿觉荒唐,一个敢持玉簪行凶的女子,怎会是菩萨?
他别过头去,微动唇角:「夫人在想什么?」
「嗯?」许是他问得太过突然,郭圣通一时竟未听得明白。
刘秀便又道:「方才夫人看向上谷太守的时候,甚是慈悲,让吾不解,夫人在想什么?」
郭圣通不想他问得如此直白,犹豫了片刻,方缓声道:「我在想那上谷太守真是太过愚钝了,他本可以免于一死,却因急功近利,反倒送了性命。」
刘秀没料到她会这么说,一时有些惊异。
他还以为她会害怕上谷太守的去而复返,却不想她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,听罢不由再度问她:「夫人会不会觉得吾很残忍?」
郭圣通摇一摇头:「自古成王败寇,若今日去而复返的是大司马,留守城中的是上谷太守,我想上谷太守必也不会对大司马手下留情,人心皆是如此,又谈何残忍?」
「是吗?夫人果真如是想?」
刘秀站住脚,目光定定望着郭圣通。
他杀伐征战多年,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,没有一日不在同人算计。旁人都道他残忍无情,听得多了,他便也以为自己是个残忍无情的人。
可如今她却同他说,人心皆是如此。
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?
明明恨他至极,却又知他至深。
明明幽居闺阁,却又洞若观火。
他的目光灼热而坚定,郭圣通让他看得面上一红,禁不住别开了头。
行兵打仗自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,这事原就谈不上残忍,也不知他在高兴个什么。
他登基之后废皇后废太子,那才叫残忍呢。
郭圣通心中暗暗地想,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,说是决计不能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