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依稀记得,她曾经见过一个祀耳鬼的孩子,隔着几堵墙听见了她的哭声,偷偷给她塞了馒头,而直到天罗被剿灭,南天烛都再也没有见过她。
那一日,或许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,上了那艘船。
“我不知道,那些孩子会不会记恨阮将军,但换做我,相比一直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受折磨,我宁可有人来给我一个解脱。”
废墟里鸦雀无声,但南天烛在此刻却好似能听见鬼童们的哀嚎,她踌躇许久,终是走上前去,轻轻在神像前跪下。
“我在天罗时,除了圣姑,就只有阮将军问过我的名字,将我当做一个人,于是,在离开天罗那日,我发誓,绝不辜负阮将军的救命之恩,这些年我努力忘记这里,就是想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一想到如今自己膝下的土地便是那片人间炼狱,南天烛便觉得浑身发麻,只是这一回,她不想再逃跑了。
“只要我活着,我便早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天罗的真面目,让他们知道,天罗从没有什么法宝,更没有什么仙蜕,有的,不过是一帮只敢对孩子动手的畜生!”
深吸口气,南天烛俯下身去:“阮将军,还请您助我。”
她重重将额头磕在了青石板上,鼻腔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,就好像是无辜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亡魂正在呼唤她。
“这一回,无论如何”
南天烛咬着牙:“我都不会再让这帮王八蛋糊弄过去了。”
判官舌 五
判官舌判人死便死,要查清此事,曹野自是免不了要和楚州官府打交道。
而这一回,亮出巡察使的牌子后,楚州知州王大人没有二话,立刻命人扛出了一只大箱子,里头放着的,竟都是这几年楚州城中离奇暴死的案卷。
这一路走来,曹野还没碰到过如此上道的,见状一时还有些不适应,奇道:“王大人怎会将这些都收在一起?莫不是早觉得其中有古怪?”
自打知道了他姓曹,王大人的头就没抬起来过,闻言毕恭毕敬道:“十年前楚州闹出过天罗之乱,若非被神火将军剿灭,后果不堪设想,也因此,下官自上任来便一直担心楚州再次重蹈覆辙。”
也难怪。
曹野心想,当年天罗之乱,楚州知州因包祸藏奸掉了脑袋,想必这位后来的知州自上任来便一直胆战心惊,生怕再惹出这样的乱子,于是处处小心。
而他正要夸赞两句,却听这位王大人又道:“下官也早有耳闻,曹大人这一路明察秋毫,破除种种民间邪门歪道,如今既来了楚州,必是为了判官舌,所以,早早整理好这些案卷,也是为了方便曹大人查案。”
“你对我早有耳闻?”
曹野一愣,先前裴深便说过,他身为巡察使的功绩早已在民间传开,那时他还当是越州地处江南,消息灵通,结果楚州如此偏僻,竟也知道此事?
曹野不由奇道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王大人头更低了:“楚州虽然地处偏僻,但也并不与世隔绝,城里早有消息,而下官想到楚州出了判官舌,便猜大人早晚会来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曹野若有所思,但再一想,既然这位知州早知自己要来,必是已经好好查过这些案子,结果却没能查出名堂,难不成,这些人真是被判官舌判死吗?
曹野心中不禁涌上一种不祥预感,谢过王大人后,便让勾娘将整只箱子拿走了。
自五年前傩面第一次说话,楚州城里已经被“判死”了二十七人,王大人的记录非常详尽,从殓房的验尸到人证的走访,几乎面面俱到,可见其性子之谨小慎微。
“字也太多了吧……”
整整三个时辰,四人都在客栈里翻案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