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料想云姑娘也不是今日才起的意,你们想想,设使她规行矩步,三年前江南棋会怎能有她,今日诸位不会相识,更遑言同聚一堂,县学教习也早被他人取而代之了。”
范成自斟了一杯,又转向她∶“那日倚秋楼中,你说而今在枰道棋社修业,老夫那时便想,没有缘由撂下那样的师门而重新南下沧州,只怕是更早前,诤言善律就已经很难左右你了。不过依照昔时,老夫的衔级是越不过程李的,如有更相合者,你权且留心罢。”
云荇侧头,但见范成那枯皱的手指将锦盒向自己推近,接着打开锁闩,静置在里缎中的鱼袋,行辕的篆章,皆呈在眼前,他让范希伺候笔墨,洋洋洒洒写下好几份青藤纸,向儿子交代一番,最后盖下章。
几人心照不宣,都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蒋晟忍不住道∶“江南棋会从前没有带给你想要的,如今你羽翼渐丰,这些,无论作为抵偿还是凭信……”
云荇望过去,蒋晟对上她板正的神色,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,一旁的范成则将手书一并递与她。
云荇一一收好,忽而问道∶“如若当真侥幸去得了四海棋会并且折桂,到时能否向沧派提一些陈请?”
范希咋舌∶“你志向未免太远大了,江南棋会出身的棋士历来只能打进中游,别说拔得头筹,就是位列前三,地方吏员都替你赐匾旌表了。”
倒是范成问了∶“所为何事?不妨说说看。”
她莞尔∶“算了,为时尚早。”
刘昭其人
几人又叙谈了阵子,云荇才离开。
哪知一出大门,就被胡登逮了个正着。
她眯眼看着拦路虎∶“你还没走?”
胡登没好气∶“你们一个个,当初不是悬心范成当不了教习?刘大人堂堂京官座上宾,这阵儿人已到了沧州,你们再磨蹭,范成可以撂挑子颐养天年了。”
云荇意外∶“你可真是转性子。”
适才以为他是为邀战而来,原是这般缘由。
坊间是有传言其人已在归程中,没想到这就抵达沧州了,难怪这厮天天勤快逮人,可沧派那几位不待见他,想想范希连赏他数次闭门羹。
胡登烦了∶“范成当真无所谓是吧?”
云荇笑∶“自然有所谓。”说罢让他等待须臾,独自回头折转叩门,又过了半晌才出来让他带路。
胡登疑惑,看仍旧只有她一个,正要问点什么,就见她扬了扬手中的鱼袋和牒文,常人若需料理什么庶务但本尊不能亲临时,会托人携名刺或凭信代劳,没想到范成两父子连牒文都交予她,可见取信到了何种地步,不过仅一方的凭信不是重点,县学大端还是看二者是否定见一致。
胡登带她往近郊走了不久,来到一片湖泽渡头边,湖心处有岛,偶有舟楫往来,胡登差了其中一只,让艄公捎他们上岛。
云荇问这是否也是秋湖中的一段,胡登答是,又道刘大人还乡之事之所以流布,皆因他带回一份棋路多变的算题,出了悬赏还是无人能解。
凡啖以重利,最引野路子,消息自然不胫而走。
云荇忽明白过来∶“我还以为你不是代人请缨呢?”
胡登理直气壮∶“钱可通神。”
待至岛上,已有数人在岸边围聚,人群中一?V衣仆从吆喝道∶“能不能解了再上岛?这乌泱泱地全是你们的脑袋,也不嫌挤,都想掉秋湖里喝水?”
胡登朝其扬手,仆从是跟在刘昭身边伺候的,这会儿辨出他,自人群中挤出一条道,众人目光随之而去,当即有人认出他们来。
“这不是在倚秋楼跟蒋年叫板的胡登吗?”
“叫什么板,他后来都被踢馆了……怎么好像就是边上那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