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的性格经历各不相同,所欣赏和喜爱的意境自然也不尽相同。白石词还是颇受不少人喜爱的,这正是所谓“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”了。词人之成为大家,历经数百年被人称许,自有他的道理。可以不喜欢某一位词家,但是尊敬还是应该要有的。
二十三
梅溪、梦窗、中仙(“中仙”二字原稿删去)、玉田、草窗、西麓诸家,词虽不同,然同失之肤浅。虽时代使然,亦其才分有限也。近人弃周鼎而宝康瓠,实难索解。
史达祖(1163-约1220),字邦卿,号梅溪,汴人。曾为太师韩侂胄最亲信堂吏,后韩侂胄北伐失败被杀,史达祖被贬谪流放。史达祖尤擅咏物,自度曲《双双燕》为咏燕绝唱。其词用语精炼新巧,但部分词雕琢太过,境界不高。存世《梅溪词》一卷。
王沂孙(约1230-约1291),字圣与,又字咏道,号中仙,又号碧山、玉笥山人,会稽人。宋亡后被迫出任元庆元路学正。王沂孙长于咏物,善用典故,为清常州派所推崇。其词深雅含蓄,多借物发遗民哀怨之音。存《花外集》,又名《玉笥山人集》、《碧山乐府》。
周密(1232-约1298),字公谨,号草窗,又号箫斋、苹洲、四水潜夫、弁阳老人、华不注山人,祖籍济南,流寓吴兴。宋末为义乌县令,入元后不仕。其词格律严谨,早期词淳雅精致,宋亡后转为凄苦幽咽。与吴文英交往密切,并称“二窗”。有《草窗集》二卷,又编有南宋词集《绝妙好词》。
陈允平(约1205-约1280),字君衡,一字仲衡,号西麓,四明人。南宋词人。
康瓠,空罐、破瓦壶,比喻庸才。周鼎,周代鼎为国之重器,喻不可多得的良才。
南宋词人的风格评述,多有一个“雅”字。南宋词人多学周邦彦,追求雅致精美的词风。然而即便美成才情高绝,遣词造句能举重若轻,也终究逃不过后人对其多雕琢而少天真的评断,又更何况南宋学他的词人呢?正如前面所说,诗是无可学的。本为心声,又何能梏之以太多的条条框框。反倒是不学清真、被人贬为“词旨鄙俚”的蒋捷给人带来惊喜。
宋末词人多结社唱和,虽然作词字句精美,音律和谐,然而多数意境狭小,格调不高。宋亡之后其声反而一振,多悲凉哽咽,抒发亡国之痛,比起宋末那些缺乏真情实感的靡靡之音反而进了一步。但这已是回光返照,词辉煌煊赫于大宋三百余年,终究如落花飘去,不复重来。及到后世,词终不复两宋之气象,词坛消沉,佳作寥寥,让人不胜唏嘘。
王老先生这段论述,精辟。南宋词越至后越显得只有语言音律而无意韵情境,白石学美成,后人又学白石,越学越无长进。词空有其表,架子搭得好看,内容则空洞无物。这样的词实在是无以为观。
老王原稿把“中仙”删去,不与其他数人并列,就是因为其词含蓄婉转,沉郁悲苦,有如孤雁之哀声,可算言之有物。其实王国维本人之词也正是如此,想来遗民之叹古今相类吧。
二十四
余填词不喜作长调,又不喜用人韵。偶尔游戏,作《水龙吟》咏杨花用质夫、东坡唱和韵,作《齐天乐》咏蟋蟀用白石韵,皆有与晋代兴之意。然余之所长殊不在是,世之君子宁以他词称我。
这两首词老王说有“与晋代兴”之意,也就是想与原作比试较量一下。《水龙吟》这里就不做比较了,后文很快就会提到,到时一并相比较。
先来看看姜夔和王国维的《齐天乐》。
齐天乐·蟋蟀 姜夔
(丙辰岁,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,功父约予同赋,以授歌者。功父先成,辞甚美。予徘徊荣莉花间,仰见秋月,顿起幽思,寻亦得此。蟋蟀,中都呼为促织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