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(1 / 4)

“神韵”之说由来已久,最早是对于画的评论,南朝齐代谢赫《古画品录》中有“神韵气力”的说法。宋代严羽说:“诗之极致有一,曰入神。”而后明代胡应麟、王夫之等人诗评中多引用“神韵”的概念。至清代王士祯提出“神韵说”作为写诗的标杆。其实王士祯的“神韵说”有失偏颇,他以“无香火气”为标准来评判有无神韵。在唐诗中他排斥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,而推崇山水田园派诗人。唐代三位最富有才华和影响力的诗人都被他排斥,可见其偏。“神韵”说并非不可取,而是王士祯的评诗标准不可取。其实任何诗词都有“神韵”,而并非那些冲淡超逸的诗作才有。“神韵”意思近于“意境”中那种独特的神髓和韵致。意境优美之作,宛如有悠远之致的国画,“神韵”俱在其内。

“境界”是一个可以于诗词中具体感知具体分析的概念,而“气质”、“格调”、“神韵”都是附于诗词的描述性概念,因而有内质和外表的区别。正如前文所说,“意境”可以说触到了古典诗词之美最深刻的部分,这应当就是老王说“气质”等三者随境界而出的依据。

四十七

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,著一“闹”字而境界全出。“云破月来花弄影”,著一“弄”字而境界全出矣。

天然的美景一般都很容易博得人们的赞赏,而人工的景致人们一般都会诸多挑剔。词也是一样。自然天成的词让人一见倾心,而带有修饰之痕的词除非有极特别的新巧精致才能得到人们的青睐。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、“云破月来花弄影”正是这一类的词。

先看看宋祁的《玉楼春·春景》

玉楼春·春景 宋祁

东城渐觉风光好,縠皱波纹迎客棹。绿杨烟外晓寒轻,红杏枝头春意闹。

浮生长恨欢娱少,肯爱千金轻一笑。为君持酒劝斜阳,且向花间留晚照。

这首《玉楼春》写得极为轻快明朗,这在词中是不多见的。正如前面所言“欢愉之辞难工,愁苦之言易巧”,要写好这一类的词是不太容易的。这也是这一类词佳作较少的原因之一。

“东城渐觉风光好,縠皱波纹迎客棹。”旖旎春光正好,水面涟漪泛起,正是客船到临。縠,有皱纹的纱,用来形容水波。“绿杨烟外晓寒轻,红杏枝头春意闹。”此句上联迷蒙清冽,下联热烈生动,越发突出在漠漠春寒中挡不住的浓浓春意。一个“闹”字好似画龙点睛,把盎然生机表现得淋漓尽致。“闹”本为耳闻,然而却把枝头红杏烂漫缤纷之态写得极为传神。其他字句均可改,唯独这个“闹”字却无可更替。“浮生长恨欢娱少,肯爱千金轻一笑。”人生苦短,当及时行乐。千金又为何物?远不及佳人一笑,让人心感世间美好。“为君持酒劝斜阳,且向花间留晚照。”是杯中的美酒,还是眼前的春色使人醉了呢?词人都要举酒劝斜阳,劝说它留下晚照,映衬这花间极美的春色了。在大好春光中,原来斜阳也可以变得如此可爱。全词清新流畅,如画之景似在眼前。“闹”字点睛之笔,为此词增辉不少,三分春色,自此变成十分。

再看看张先的《天仙子》。

天仙子 张先

(时为嘉禾小倅,以病眠,不赴府会。)

水调数声持酒听,午醉醒来愁未醒。送春春去几时回?临晚镜,伤流景,往事后期空记省。

沙上并禽池上暝,云破月来花弄影。重重帘幕密遮灯。风不定,人初静,明日落红应满径。

此词名为伤春,实乃伤己。词人仕途不得志,序中已言明托病不愿赴府会。“水调数声持酒听,午醉醒来愁未醒。”水调歌传为隋炀帝开凿运河时所制。午醉醒来愁思依旧,悲声不忍听闻,只能再持杯浇心中块垒。“送春春去几时回?”此句承首句,直解为何而愁。春逝去其实亦有重来之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