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(2 / 4)

自如。在这一点上,其实辛弃疾和他是有些相像的。

三十

散文易学而难工,骈文难学而易工。近体诗易学而难工,古体诗难学而易工。小令易学而难工,长调难学而易工。

散文、小令都是很容易写的,因为规矩少,比较自由,但正因为这样,所以往往难以搭建成形,通常会犯诸如语言随意、结构松散、意境单薄等等毛病;骈文和长调规矩繁多,不容易写,但是因为条条框框已经在下笔之前把笔扶正,所以一旦学好,运笔下来,不会有太多毛病,立意高远的,即可成为佳作。词的长调尤其如此,不仅仅是在句式平仄方面的限制,在运意的转承呼应方面才是最难也最见功夫的。当然了,像吴梦窗那样不受约束的写也无不可,但是那种境界不是初学者能学得来的。就像梵高的油画,不识者认为笔触粗糙无以为观,但实际上色彩和构图中所蕴含的情绪才是最震撼人心的地方。

近体诗格律甚严,是难学的;古体诗不限格律,是易学的。按照一三句的理解,第二句明显不对。应该是“古体诗易学而难工,近体诗难学而易工。”老王应当是笔误了。

三十一

词以境界为最上。有境界则自成高格,自有名句。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。

王老先生在将自己的手稿付梓时,这条排在第一位,足可见他对“境界”的重视。

何为境界?“境界”意思接近于“意境”,但不全是。《人间词话》中用“意境”一词的地方仅有一条(“古今词人格调之高者无如白石,惜不于意境上用力,故觉无言外之味,弦外之响,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”),而用“境界”和“境”的地方却比比皆是。

“境”可以说就是意境,“界”则是指一种精神上的高度。“境界”合起来,当是指具有深度和高度的意境。这样理解,对于通篇《人间词话》都是适合的。

上面说的白石“格调高”,但“不于意境上用力”,这里的“意境” 很明显不能被“境界”一词所代替,替换之后全句就说不通了。依照老王的意思,白石词有高度而少意境,于“境界”这个要求中有所欠缺。这样理解,应当是合理的。对于开篇更偏重于精神高度的“人生三境界论”,此说亦可通。除了“三境界论”,后文绝大多数篇幅中的“境界”都偏指“意境”,尤其是意蕴深含、情致流转的意境。

意境说是老王首先提出来的。直到现在,古典诗词的品读,基本上都离不开意境之说。老王可以说是隐约间触到了古典诗词之魂。与之相比,“格调说”显得空洞,“神韵说”显得虚渺,只有“意境”是可以被实实在在认知和感受到的。

老王说“五代北宋之词”独绝于意境,是说五代北宋之词意境优美而深远,因此而胜于后代。此言不虚。纯以技巧论之,后世或有发展,但以“境界”而论,后世词人尤其南宋之后的词人是难以企及的。试问北宋后又有谁唱出“大江东去”的豪情,又有谁能写出“自在飞花轻似梦,无边丝雨细如愁”的深婉,又有谁能吟出似“对潇潇暮雨洒江天,一番洗清秋”这等壮美无俦的胜景呢?

三十二

有造境,有写境。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。然二者颇难区别。因大诗人所造之境,必合乎自然,所写之境,必邻于理想故也。

写境者,即以客观之笔写现实之境。譬如“缺月挂疏桐,漏断人初静”、“雾失楼台,月迷津渡”、“对潇潇暮雨洒江天,一番洗春秋”、“碧云天,黄叶地,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”、 “小径红稀,芳郊绿遍,高台树色阴阴见”、“楚天千里清秋,水随天去秋无际”等等。造境者,即以主观之笔写虚拟之境,譬如“当时明月在,照得彩云归”、“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冈”、“天接云涛连晓雾,星河欲转千帆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