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报告单对于我来说可一点都不陌生,从前在做心理咨询师的时候,每周都能见到不少带着这样检测单来的人。

重度抑郁和中度抑郁完全不在一种水平,但凡到了重度就会开始变得棘手且极难自愈,需要药物介入,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,人总会希望能凭自己的意志来改变自己,而不是让药物成为自己情绪起伏的主宰。

头痛得越来越厉害,我掐了掐太阳穴,让自己保持清醒:“那么……等这部戏拍摄结束后,你打算做些什么,这个问题你有想过吗?”

庄予周摇了摇头。

“虽然这句话也太老掉牙了,但我还是想说,凡事总紧盯着眼下只会让自己越来越沉沦其中,人总要朝前看。你的生命不会在这部电影拍摄结束而终结,小庄,它是你人生中的一部作品,只是因为你与角色产生了共鸣,以及……你与你所扮演的角色爱上了一个相貌一致的人,但他不是傅先生,你也不是所谓的程小姐。”

庄予周垂着眼睛听着,一手搭在桌延,另一只手埋在身上披盖的皮草之中,渐变的红色美甲尤为耀眼。

“如果不是时间不凑巧,应该推荐你去广市一趟。”我说。

“为什么?”庄予周抬眼问道。

“陈盛,还记得他吗?”

庄予周侧着脸想了想,最后显然没从记忆深处捕捞到这个名字,摇了摇头。

好吧,可怜的陈盛啊。

我和小庄简单解释了一番当时的事,而后说道:“今年这个活动在广市,如果你有时间,可以再跟着他们去一次。”

他终于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微笑,我想,他应该是想到了当时在港市时候的日子,因为每当我自己想起这些,也会觉得那是一个过于美好而易碎的梦。

“可惜,我不是小孩子了,只有小孩子才有机会有自己的小性子。长大了,这一纸证明只够换来一天的假期,甚至害怕让更多人看到,生怕传开,影响我之后的路。”庄予周无意识地扣着指甲上的贴片。

“可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一个孩子,小庄,我一直这么叫你。”我徐徐吐出一口气,“看,正因为一个人善良,心思过于细腻,才会被这种负面情绪缠上,一些施暴者因为不懂得共情所以愈加嚣张,这一纸抑郁证明并不代表你的心智不够强大,这本身不是一个错误。”

我能看见庄予周的眼睛瞬间红了。

本来,我是想以一个中立的心理医生和庄予周聊下去,可是私人感情总容易占据人的上风,就像后来林决明和我聊起自己的烦恼的时候,我也没办法维持一个完全中立的视角,理智地分析着一切。

“需要一个拥抱吗?”我站起身来到他面前。

这样的高低差,仿佛小庄真的是一个孩子,在我眼里也确实是的。他将头靠在我的腰间,抓住皮草的手越扣越紧,鲜红的长甲刺入手心的皮肉之中,他悲伤,他想要一个拥抱,但独独没有哭。

我拍了拍他的背,让他好受些。

半晌,他退开身子,哑声说:“我好些了。”

我半开玩笑地说:“不会影响到你拍戏吧?那样我就要成为导演眼中的千古罪人了。”

“不会。没几场戏了,这部电影最后的高光不在我的身上。”庄予周笑道,随后缓缓收起,“就快要结束了。”

“那之后呢?”

他思考片刻,回答我说:“也许接着跟着导演?我没有工作室,能不能在这个圈里混下去,只能看他,哪怕别人都说我只是导演选来的宠物。”庄予周冷笑一声。

“其实……”

“其实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待在娱乐圈对吧?我知道,我应该歇歇的,但是我喜欢演戏的感受。你肯定觉得我有点过分,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