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劳任怨地完成任何家务,即便指责和挑刺也不吭过一声,这副模样映入林美涵眼里不仅没使她解气,反倒越发不顺眼,增加内心的无名火。
口头上的教训无法再满足她的情绪发泄口。
在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大时,所有家务已经全部落到童嘉羽一个人头上。
那个时候他连上小学的年纪都不到,晃着瘦小的身子吃力地托起放在橱柜上的汤,怕洒,小心翼翼地挪动,林美涵坐在餐桌上等了一两分钟没看见晚饭呈上来,不耐烦地斥责:
“现在连叫你端个盘子都这么费劲吗?你是缺了胳膊还是缺了腿。”
童嘉羽手抖两下,不小心洒了三滴汤,瞪了瞪眼睛慢吞吞地回应:“知道了……”
顾得上一头就容易顾不上另一头,他忘记地上那几滴油,抬脚从上面蹭过去,紧接着他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第一场家暴就此爆发。
惊呼过后,天地发生旋转,他“噗通”一声跌坐在地上,滚烫的汤汁尽数撒在他的裤腿上,他双手撑着地面,大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热意,惊吓占据他的大脑,痛感和手脚通通都没了知觉,然后在发呆之余,他的面前出现一双脚,往上是林美涵怒气冲冲,恶狠狠地盯着他,棍子高过头顶的画面。
他顿时脸色发白,惊恐而狼狈地撑着地板、挪着屁股退后,退到后背顶上一堵橱柜门,无路可退。
“不要打我……”这时裤子一热,定睛看去,旁边多了一摊液体。
林美涵的表情在他的失禁中逐渐狰狞。
……童嘉羽剧烈地蜷缩在一起,像条泥鳅似的疼得满地扭曲,嘴里绝望、气弱纹丝地说:“我知道错了,别再打了”。
如同噩梦一般的棍棒和可怖的面孔在眼前时隐时现,消失时则是空无一物的黑暗,他渴望这片黑暗再次出现,梦幻地让他短暂地感觉到自己其实不那么痛苦,他开始尽可能用某个物体遮挡住眼睛,仿佛如此一来就能躲过棍棒的袭击。
似乎起了一点效果,他借嘴巴以施法,闭着眼睛呢喃“别打了”,然后疼痛果然神奇地被驱散了,他又感知到别的有温度的东西像雨点一样轻轻落了下来,随后,他若隐若现地听到来自天上的一道解救的声音:
“别害怕,没人打你。”
痛和惊恐终于全都消失了,童嘉羽也没了意识。
童嘉羽睡醒后,假装没有做过这场梦,成长经历使他已经习惯将很多事情藏在心里。
这些都是不好的。
于是最让人担心的人反倒是表现最轻松的,管家和保姆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彼此,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掩复杂的心情。
吃过饭后,管家拿药箱给童嘉羽换药,撩起裤腿后才发现贴的创可贴不见了,露出红色果肉一样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