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嘉羽不说话了,双手搭在他的肩上,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不安地颤动。
池珉不习惯背人,把童嘉羽的小腿掐得很痛,童嘉羽一声不吭,只是因为害怕掉下去,两只手从抓着他的肩膀变成抱住他的脖子。
两人像连体婴一般下楼,经过一片宁静的湖,太阳把他们的身体照得很温暖,大概是这份宁静的暖意令池珉心情平和了少许,他说:
“为什么不拒绝杨成博。”
或者说:“为什么不拒绝他们。帮助他们能让你获得什么,快乐么?”
池珉很早就发现这个问题,却从未想过要阻止,在他看来,不擅长拒绝吃了苦头早晚会有学会拒绝的一天,不料这样的情况只增不减,他逐渐意识到童嘉羽不是单纯不懂拒绝,而是压根不曾考虑过。
甚至可以用积极来形容,仿佛拒绝他人就会使自己变得不快乐,但扪心自问,为了帮助别人而导致自己陷入困境的童嘉羽真的就一定快乐吗。
到底是什么原因,只有童嘉羽自己心里才清楚。
池珉的语气有种超乎年龄的冷静,出于希望童嘉羽想清楚而阐述一个事实,本意不是逼迫童嘉羽回答,当感觉热的液体落到脖子,掉进衣服时,他忽然僵硬地顿了顿。
生病会让人的情绪变得敏感,何况是童嘉羽这种生性就要比其他人敏感的孩子,这些问题无疑是一个导火索,堆积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。
砸下来的液体越来越多,慢慢地,池珉听到压抑的抽泣声。
童嘉羽怎么可能会快乐。
因为帮同学的忙害得自己的事情没有办法完成,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很多很多次,也没有人会真心感谢他。
他时常表现得没心没肺,实际上面皮很薄,也做不到不在乎,加之生病放大了情绪,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质问迟到的原因,怎么可能不委屈。
可是他更清楚,只有像听从林妈妈的话那样满足对方的请求,才能收获来自对方的认可。
认可是肯定一个人的价值,他没有被认可的价值,才会被爸爸和林妈妈理所当然地抛弃,童嘉羽一直对这个道理深信不疑。
童嘉羽哭得肩膀一耸一耸,上气接不了下气,池珉背着他不紧不慢地走,直到来到车上,他累得趴在池珉背上睡着了。
司机一眼注意到他红肿的双眼和鼻子,惊慌地问:“小羽怎么了?”
司机把童嘉羽放在后驾驶上,池珉坐在副驾驶,往后看了一眼他疲惫的睡颜,说:“他生病了,今天上午就不太舒服。”
司机没有怀疑:“哭成这样应该挺难受的,今天下午估计没办法去学校了,得请个假才行。”
池珉看着童嘉羽不语。
回到别墅后,家庭医生过来检查,替童嘉羽量了体温,诊断出童嘉羽是感染了风寒,温度接近高烧。
没吃东西不能打吊瓶,童嘉羽烧得浑身发烫,喂进去的粥哆哆嗦嗦吐出来大半,把保姆给心疼坏了,好在勉强塞了一点进肚里。
擦汗、酒精降温、吃药和打吊瓶,一顿措施下来,童嘉羽从高烧退到低烧,躺在床上沉睡,鼻息安稳。
池珉在一旁目睹全程,脸色沉得发紧:“帮他请假,今天下午让他睡,不用叫他起来。”
管家说:“是,我明白。”
下午,池珉离开的时候童嘉羽还没醒,他变回跟以前一样,乘坐司机的车去上学,这样的日子池珉曾经度过数不清多少天,却还是在上车那一刻感觉哪里变了。
童嘉羽平时话很多,在车上或是路上经常忍不住和池珉说很多话,池珉不回应也能自言自语很久,有他在的地方总是热闹的。
现在说话的人不在,就显得清冷、寂静许多,和以往都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