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快亮的时候,余笙走到了一个熟悉的位置。
十字架亮着红色的灯,耸立在蟹青色的天空下,自有一种高洁与神圣。
余笙站在楼下,仰着头呆怔怔地看着,直到一个扫地的清洁工经过她身边,她才回过神,踉踉跄跄的朝里面走去。
消毒水的味道冲进鼻腔,余笙忽然意识到,消毒水的味道竟比寒冷还要冷。
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,仍旧觉得那股凉意无孔不入。
好久,她才发现那股冷意是从她身体里渗出来的,无论如何都逃不掉。
时间太早,住院部的电梯终于比平时清净了些。
坐电梯上楼,蒋红英的房间还黑着灯,影影绰绰的只看到帘子里,她的母亲正躺在冰冷的病床上,一动不动。
护工卷着被子缩在旁边的陪护床上,睡得正香。
余笙幽魂一样走到床边,腿忽然就没了力气,她悄无声息地伏在蒋红英床边,哽咽着叫了一声:“妈。”
蒋红英仍旧躺在那里,没有回应。
病房里灰蒙蒙的,仪器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她母亲的心跳,机械到近乎无情。
余笙听着那声音,感觉自己仿佛做梦似的,她抓着蒋红英还有温度的手,贴在脸上,恍惚又回到多年前。
知道父亲没有的那天,房间里似乎也是这样的灰扑扑,空气也是灰暗的,像是被尘灰填满了,满鼻都是湿乎乎的霉锈味。
她也是这样伏在蒋红英的膝盖上,枕着她的手,呜呜咽咽的哭。
蒋红英扶着她的头,在她耳边轻声说:“别怕,你还有我。”
“妈。”余笙的声音沉闷又轻飘,几乎听不到: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”
她真的想不通,林儒洲到底为什么那么对她,她到底做错了什么?
她在林家三年,不说是贤良淑德,但媳妇该做的,她也绝没有少做。
她听他的话息影,在家帮他伺候家婆小姑,卖掉房子帮他还债...结果呢?
她得到了什么样的回报?
窗外霹雳剥落的,有什么砸在窗户上,起初是一颗接着一颗,然后是撒豆子似的,哗哗的摔下来,几乎要把那几扇玻璃窗全砸碎。
恍惚又是多年前,那会儿,余笙才十来岁。
第一次离家,却是倾盆大雨,她独自坐在大巴车上,瞪着眼睛望向车站入口处。
隔着雨淋淋的车窗,隔着一层层无形的玻璃罩,她始终没能等来她再婚的母亲。
余笙恍惚间想起,那会儿,她的母亲已经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母亲了。
那个对她说着“你还有我”的蒋红英,早已经不在了。
这世上,没有谁的诺言会一成不变,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的身边,没有谁会一直对她好。
林儒洲是,蒋红英是,季宴礼...或许也是。
护工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,看到病床前伏了个人,吓了一跳,待看清是余笙,她上前笑问:“余小姐,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?”
问了几声,她都没反应,护工自觉无趣,便径直出门洗漱去了。
天亮了,外头开始有人走动,说话,洗漱...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却仿佛离余笙越来越远,倒是窗外的那团乌云离她越来越近。
就在她即将被那团尘雾包裹时,头上忽然一沉,一只手顺着她的发丝抚下来,一遍一般,温柔且温暖。
余笙愣了许久,她抓蒋红英的手终于缓缓抬起头来。
眼前,是一张熟悉的脸,正半蹲在她身侧,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
第374章 | 0374 他的温柔
男人全然不似往日的一丝不苟。
湿透的乌发被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