坳间, 最后仪式在?日行至中天时进行。整个仪式过?程中, 几人一直在?观察周围的?村民。自从得知死去?的?是替身仿生人之?后,眼前这些整日黑纱覆面的?村民也?没那么可怕了?。
葬礼结束后往村里回的?路上, 他们?和几个年龄相?仿的?村民攀谈了?起来。
“我在?工厂下面生活了?五年。”小姑娘瘦得像根细竹竿,说话的?声?音也?是细细的?,风一吹就散了?。“没有人发现我消失了?。”
生活在?这里的?人并不都是在?这里出生,大部分都来自城市的?各个角落。他们?失去?过?一次生命,在?重见光明后也?无法再回到从前的?生活,只好在?这里相?依为命。
“村子里几乎都是曾经被替换过?的?人,只有我们?彼此之?间能懂得那种感受。”说话的?男人才四十多岁,头发全白,看上去?像是六七十岁的?老人。他曾经被偷走了?整整二十年的?时间。
“我实在?没用,赚不到大钱,爹娘刚死还没埋,刚半岁的?儿子也?得了?重病,我实在?没钱,就去?找了?刘金宏。”
“后来能咋办?只能硬熬呗。”他的?言语间满是苦涩,“在?工厂下面做工,每天没有闲下来的?时间,偶尔抬头,屏幕上能看到外面的?世?界。有一次我还看见我老婆跟儿子了?。”
他的?声?音逐渐低沉,“旁边还有‘他’在?陪着?。‘他’拿着?那笔钱救了?我儿子。他比我能干,比我能挣钱,比我称职,我有时候看着?看着?说不上有多羡慕,有时候甚至会想,要是那个就是我,该多好啊。”
“我还算幸运的?,前年‘他’出了?车祸,我也?被放出来了?。但我没办法再出现在?老婆孩子面前,我也?没脸见他们?。我只能躲在?这里,苟延残喘。”
说罢他自嘲地笑了?笑,抽了?口自制的?旱烟,浓烈辛辣的?烟草味弥漫在?冷冽的?空气中。
“村子里的?人都是从下面上来的?,没上来的?人也?有。没上来的?人就要一辈子待在?那里,待到老死。这就是规定。如果有反悔的?,胆敢私自逃窜,就会被戴着?纸壳面具的?‘黑西装’抓回来,在?实验室里凌迟处死。”
“之?前有一个,还没到时间就偷跑出去?,被抓回来之?后就疯了?,不知道给他注射了?什么,手脚胳膊腿都动不了?,只能直愣愣地抻着?,成了?个大木桩子,只有头能动,每天只能胡乱叫喊,流了?两个星期泪,然后才断气。”
几人一边走一边说,那些匪夷所?思的?事情经他们?的?嘴说出,带着?一种深深的?、与无法违背的?命运奋力抗争后却悍然落败的?无奈。
“总算结束了?。”最后,他们?长长地叹了?口气,不知道是在?安慰别人抑或是自我安慰,“能活下去?,在?这里苟延残喘,就已?经很不错了?。”
这话说的?让人心头发酸。
回到村口,池蔚一行人也?打算离开。在?车发动的?前一刻,单璐还在?频频地回头,企图从人群里捕捉到王宗或者泰隆的?身影。
然而两人却像从没有存在?过?一样?,消失的?彻底。
“对了?,昨天晚上我们?分头行动之?后,你?那边有什么收获?”一边发动车子,单璐随口问道。
坐在?副驾驶上的池蔚此刻正在闭目养神,他昨晚似乎也?没怎么休息好,眼底下有一层浅浅的?乌青,原本就苍白的?皮肤在?透过?玻璃折射进的?日光中泛出一种冷玉般的质感。
听到单璐的?问话,他睫毛微微一动,眼睛却没睁开。“没什么。”他轻飘飘道,“进了一个荒废的院子,遇见了?一个疯老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