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伸手,水面一圈一圈涟漪:“……来,我告诉你。”

小熊猫很害怕:【你在跟谁说话?冶昙,你别听。】

冶昙:“我想知道。”

祂若是知道了,可以教子桑君晏。

于是,祂也伸出手,顺从地被拉下水面。

【冶昙!】

……

时宣行走在那条路上。

左边吹来的风里有沙子的气息,有草叶割断后的味道。

右边是水泽拍岸的声音,是风穿过无边的森林婆娑的呓语。

他行走在河畔。

一直一直这样走着。

有时候没有风,世界像是死寂静止。

他闭着眼睛,眉睫纹丝不动。

虽然看不见,风和天地灵气勾勒出世间万物的轮廓,像黑暗之中水墨氤氲。

他知道脚下哪里有石子,左手抚过的花哪一株上竖着尖刺。

连一个敌人也没有的世界,只要走下去,走到尽头就可以胜出。

他不问为什么,也不在意为什么会这样。

就只是这样走着,走着,走下去。

走累了,就在河畔稍稍休息。

树上的果子会自己成熟,落到他的手中。

灌木里的浆果会在很短的时间违背季节,开花,结果,成熟,好被他采摘。

柴火自己会干枯,枯到最容易点燃的时候。

“谢谢。”他闭着眼睛,温和真诚地道谢。

它们好像就是为着他这声道谢而存在于世界的,所以他说得很认真。

升起篝火。

河中的鱼自己跃出,落在他的脚边。

他什么都不用做,风中的天地灵气汇聚成灵侍,悄无声息打点好一切,在悄无声息消散。

夜色微凉,夜风轻柔。

事事如意。

就好像,他是上天的宠儿。

天道会把世间所有一切呈到他面前,整个世界都爱他。

只除了一点,他不能睁开眼睛。

但这不要紧,因为他生来就是个瞎子,早就习惯了不用眼睛。

任何人面对这过分的偏爱都会忐忑惶恐,患得患失,但他自始至终都很坦然。

因为,这不是什么命运的馈赠,是他应得的。

就像农夫辛勤地种了地,收获的时候便心安理得。

时宣起身走到河边,手指轻轻抚过沁凉的水面,掬起一捧饮了一口。

纵使这条河是流淌着毒汁的死水,在他碰触的那一刻,也会变成世间最甘甜的醴泉。

平静的河水不知不觉有了变化。

如镜的河面缓缓起伏,水下有什么东西。

时宣没有动,若是有人妄图杀死他,那么最终会死的,一定不是他。

但是,手指触到河面的一瞬,他握住了一只手。

冷玉一样没有微凉的手。

不是从水里,而像是这水面通往另一个世界。

他没有松手,稍稍用力,将那个人彻底拉入这个世界。

拂面而来的气息,似有若无清淡的冷香,像是碧落山上一千年一现的碧落雾昙制成的茶,最好的茶期只有三个时辰。

这个人,是从碧落山上掉进地狱道了吗?

冶昙没有一丝挣扎,祂想知道答案,顺着那股力量的牵引沉入水底也一动不动,直到被人拉出水面。

眼前的青年白衣胜雪,眉间一缕仙人般出尘无忧的清俊神秀,像是这方山川水泽里诞生的神明。